只思考了片刻,便趕忙含笑上前,自然地扶起天子啟的手臂,再不著痕跡的將酒爵從天子啟指尖‘摳’了出來。
沒錯;
摳了出來……
“皇長子所言,也不無道理。”
“上回吃多了酒,皇長子便鬧出了好大陣仗,惹得母后接連氣了好幾日,飯都沒吃下幾口。”
“——就連太上皇,都被醉酒后的皇長子給驚動了。”
“即是今日又吃多了酒,便放皇長子退去吧……”
一邊說著,劉嫖還不忘朝劉榮瘋狂使眼色,似是自己幫了多大的忙似的。
暗下腹誹著,劉榮面上卻是沉沉一拱手,旋即便倒行出去三步,便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瞧瞧!”
“瞧瞧這混賬東西,連禮數都做不周全!”
“——阿武要在睢陽守衛的,莫不是我漢家的宗廟、社稷?!”
天子啟再一氣,劉嫖又是一陣溫言勸撫,剛要將已經站起身的皇帝弟弟摁回榻上,御階下,又傳來皇三子劉淤那磕磕絆絆,卻也透著堅定的話語聲。
“額,兒,不勝飯力……”
“嗯,不勝飯力,也想先……”
“——滾!”
“——都滾!!!”
這一下,劉嫖也沒能安撫下天子啟怦然爆發的怒火,只悄悄縮了縮脖子,輕輕退到了母親竇太后身側。
待公子淤也跟著哥哥劉榮退去,天子啟更已是氣的滿臉漲紅,一怒之下,在面前御案上猛地一拍!
“還有誰要走?!”
一聲厲喝,天子啟就這么以手撐著御案,滿目兇光的掃視著殿內。
——便是想走,又有誰敢在這個時候,觸天子啟的霉頭?
隨著劉榮兄弟先后告退,天子啟勃然大怒,原本還算氛圍和諧的長信殿,便也就此徹底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終還是竇太后深吸一口氣,面色無喜不悲道:“行了。”
“走便走吧。”
“總好過再酒后亂性,指著我這瞎老婆子的鼻子一陣痛罵,后又躲去太廟尋祖宗庇護……”
語調淡漠的一語,也好歹算是破了殿內的沉寂,再由劉嫖活躍一下氛圍,天子啟面上潮紅,也總算是退去了大半。
便是僅存的那點怒意,也已經可以被忽略不計。
“阿武此離長安,再度入朝,便當是吳楚亂平。”
“——說句不吉利的:阿武還能不能朝長安,都并非能說準的事。”
“臨別之際,若是有要交代的,皇帝,萬不可再拖下去了……”
待氛圍緩和些,竇太后終還是道出了這話,將今日這場宮宴的主題擺上了臺面。
——梁王劉武,馬上就要離開長安,返回睢陽了。
若再不趁著這最后的機會,讓天子啟許下什么承諾的話,那待日后吳楚亂平,已經不再需要弟弟為自己賣命的天子啟,恐怕更不會松口。
對于母親話語中隱含的深意,天子啟自是聞炫音而知雅意;
但有先前,劉榮在太廟鬧得那一出,天子啟在皇太弟這件事情上,并不處于被動。
反倒是竇太后,為了扭轉輿論所帶來的不利局面,必定主動出手。
天子啟很清楚:今日這場宮宴,皇太弟這三個字,必定會被再次擺上臺面。
區別只在于誰來提。
而劉榮早先鬧出太廟那件事,便為天子啟創造出了今日這個場合,天子啟不必先開口,甚至不必主動開口的優勢。
天子啟,只需要穩坐釣魚臺……
“阿武回了睢陽之后,一定要嚴陣以待,不可有半點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