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一句致君堯舜上,我提一嘴三王五帝以降;
大家再捧一捧皇帝明見萬里,澤被蒼生,天下百姓民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之類,再齊呼一聲長樂未央。
這么多年來,漢家的朔望朝,都是這么一套約定俗成的流程。
但今日,情況卻明顯有些不同。
《削藩策》,再次出現在了漢家的朝儀之中。
且這一次,晁錯不單只拿出了《削藩策》這一策論,而是順便帶上了關東諸侯藩王‘為什么應當被削藩’的罪證。
這意味著什么,沒有人會不清楚……
“趙王,楚王,膠西王……”
“嘿;”
“這便是與賈誼齊名,自詡有‘國士’之才的晁錯?”
“搞出這么大陣仗要削藩,吳王劉濞的名字,愣是連都不敢提上一嘴……”
《削藩策》的出現,是今日這場朔望朝第一點異常;
晁錯開足火力,對著關東宗親諸侯一陣彈劾,是第二點。
而第三點,便是今日這場朝議,皇長子劉榮,也以‘旁聽’之名與會。
按規矩來說,尚未得立為儲的劉榮,本沒有資格出現在朔望朝這樣的場合。
但在丞相申屠嘉再三拒絕天子啟的邀請,卻又換來天子啟言辭愈發強硬的‘邀請’之后,最終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皇長子給推了出來。
還美其名曰: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便由皇長子替我與會吧……
如此敷衍的態度,連侯世子都不愿意派,倒反讓皇子替自己與會,無疑更加落實了坊間那則‘長安朝堂帝相不和’的傳聞。
而此刻,低調落座于殿側邊沿位置的皇長子劉榮,卻是對自己和內史晁錯這第一次見面,頗感到大失所望。
“如果換做賈誼,怕是提都不會提其他諸侯,而是會直接抓著吳王劉濞不放。”
“也不會是以削藩,又或是‘有罪當罰’的緣由——直接一句‘久不朝長安,似有不臣之相’,便足矣讓朝堂精確制導,擒賊先擒王。”
“比起賈誼賈長沙,晁錯,真可謂遜之遠矣……”
暗中如是做下置評,劉榮面上卻是一副標準的吃瓜群眾之態,根本沒有流露出絲毫個人立場。
——今日旁聽朔望朝,對外說的是劉榮‘替’丞相申屠嘉出席,但實則,卻是天子啟的獎勵。
只是這獎勵,并非是允許劉榮做些什么,亦或是天子啟需要劉榮再做些什么;
而是單純給劉榮一個旁聽朝議,增長見識的機會。
心里明白這一點,劉榮自也是規規矩矩坐在角落,將殿內發生的事悉數看在眼里,卻也打定主意不發一言。
今日這一遭,不是劉榮這個皇長子可以插手的。
甚至即便是太子儲君,在這種關乎宗廟、社稷的大事之上,也很難有多大的話語權……
“趙王劉遂,于國喪期間飲酒作樂,放浪形骸,不恭孝文薄太后!”
“論制,當除其國!”
“念在趙王是初犯,又是趙幽王的獨嗣,從輕發落。”
“削其河間郡,許其戴罪立功,以觀后效。”
在晁錯擺出上述三位宗親諸侯的罪行之后,天子啟也一反常態的直接下場,連‘諸公以為如何?’之類的場面話都不愿說,便直接開始做出審判。
而趙王劉遂,也僅僅只是個開始。
“膠西王劉昂,公然售賣官、爵,更如賈人般明碼標價,乃至叫賣!”
“——當真是丟盡了齊悼惠王的臉面!”
說到此處,天子啟更是恨其不爭的握緊拳頭,在面前御案上連砸下數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