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確實有些委屈老七、老九哥倆了。”
簡單地問候過后,劉榮兄弟三人,便送走了廣明殿、宣明殿的兩位‘老大哥’。
看著兩個異母弟離去的背影,劉榮終如是發出一聲感嘆。
卻不料這一聲感嘆,便當即讓今日,隱隱顯露出皇子風范的公子劉淤,在眨眼間被打回原形。
“咱哥兒倆也挺委屈的……”
疑似壓低聲線,卻字字句句都傳入劉榮耳中的‘嘀咕’,惹得劉榮循聲回過頭。
便見公子劉淤委屈巴巴的嘟囔著:“常山、中山,雖各只有半郡之地,卻也好歹是在趙地。”
“咱們兄弟倆再怎么說,也是大哥一母同胞的骨肉血親、手足兄弟啊?”
“——不說給封個趙王、吳王之類,也好歹要封個稍大些、稍好些的封國?”
“這下可倒好,二哥要做河間王,我更是要跑去遍地濕瘴、蟲蝎的臨江。”
“二哥還好些——畢竟河間也同樣是趙地的郡,又是以一整個郡作為封國。”
“可憐我這副身子骨,真去了臨江那鳥不拉屎的地界,怕不是都得走在父皇前頭……”
就這么三兩句話;
甚至是單拎出最后一句,也足以說明郎中令周仁,對公子劉淤真的沒有絲毫偏見。
——公子劉淤,是真的極肖其母栗姬。
好在老四老七走后,院內也沒了外人;
公子劉淤那句‘我怕不是要走在父皇前面’,也并沒有招致理所應當的惡果,而只是被老二劉德不輕不重的呼了一下后腦勺。
“說的什么混賬話?!”
“——大哥,可已經做了太子!”
“生怕母親還不夠大哥頭疼,非要再給大哥多惹出些禍事來?”
被二哥劉德如此嚴厲的教訓一番,公子劉淤自也是迅速認慫,當即便糯糯低下頭去,好似犯了錯誤的小學生,正在接受老師的批評教育。
過去這段時間里,劉德、劉淤這玄冥二少之間的關系,也愈發多了幾分師生的意味。
無論是劉淤在‘上課’時走神犯困,還是在平日里說錯話、做錯事,劉德都會不負自己‘小夫子’的名號,嚴厲的訓誡公子劉淤。
也就是今日,那柄小臂長的竹制戒尺,沒有被劉德帶在身邊。
若不然,單就是公子劉淤方才那句話——單就那一句,恐怕便足以讓公子劉淤,被打手心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對三弟的抽象腦回路早有心理準備,聽聞劉淤這一聲似是無心的自嘲,劉榮先是本能的咧起嘴,片刻之后,那抹還未完全展開的笑容,便滯在了劉榮的臉上。
“老爺子……”
“嗯……”
“——如果沒有母親那聲老狗,應該~”
“還剩個三年多不到四年?”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公子劉淤本只是抱怨封國貧苦的牢騷,卻在機緣巧合之下,讓劉榮想起老爺子愈發糟糕的身體狀況。
見劉榮片刻間便安靜下來,若有所思的昂首眺望向宣室殿,公子劉德思慮再三,終還是起身來到劉榮身側。
“大哥得立為儲,不日便要出宮別居。”
“弟和老三封王在即,又已年稍壯,怕是沒有滯留長安的道理。”
“——除了綺蘭殿的小十,從弟到老九,恐怕都是要就藩的。”
“大哥也要搬去太子宮,獨留母親在未央——留在鳳凰殿……”
意味深長的一語,將劉榮的心緒稍吸引回眼前,便見劉榮抬起手,以指腹摩擦起嘴唇下的三角須。
良久,方悠悠開口道:“算是父皇的考驗吧。”
“——你二人封王就藩,我也出宮別居,獨留母親在宮內;”
“偏偏綺蘭殿那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大王美人,指不定什么時候,又要把母親誆的團團轉……”
說著,劉榮又是一聲長嘆,旋即便將這個話題強行略過。
——對于母親栗姬,劉榮自認,已經做了所有該做的、能做的;
便是在宮內、在母親身邊,劉榮也留了不少后手,能稍微限制一下母親栗姬的‘神通’。
剩下的,除了祈禱母親犯蠢的頻率別太高,便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