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天子啟一句‘此怏怏者,非少主之臣’,宣判了文景二朝最具代表性的大將:條侯周亞夫的死刑……
考慮到此間種種,以及原歷史時間線上,周亞夫因天子啟廢太子劉榮一事,便梗著脖子硬剛天子啟的‘光輝事跡’,劉榮才決定出手,稍微改變一下周亞夫的人生走向。
一個太子太保,算是以最小的代價,將周亞夫綁上了自己的戰車;
外加一個‘重啟左右丞相制’的提議,也將大概率為心不甘情不愿,極不樂意在丞相府坐班的周亞夫,找到一個可以獨自處理相府事務的同僚。
前者,確保了周亞夫的未來;
后者,則避免了周亞夫在肉眼可見的未來幾年,因丞相府運轉遲鈍等緣故,而和天子啟發生正面沖突。
——劉榮,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如今的太子榮,哪怕是用上了吃奶的勁兒,也只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
剩下的,就只能看周亞夫自己,究竟是要順從劉榮,改變自己的悲慘命運,還是選擇走歷史上的老路,將自己活活‘逼死’了……
“條侯認為,做將軍,比做丞相更好。”
“——這樣的看法,我其實非常能理解。”
“曾幾何時,我也帶著和條侯類似的想法,整日里牢騷連篇,恨不能重新做一個陣前卒,也不愿做勞什子郡守……”
對于周亞夫,劉榮自認仁至義盡,沒打算再多做什么努力;
不料劉榮身側,聽聞周亞夫滿腹牢騷,一路上都輕松愜意到好似在踏春的老丞相申屠嘉,卻是毫無征兆的站了出來。
如是道出一語,便面掛微笑,彎腰捶著腿,就勢在道路邊的田埂上坐下身。
待劉榮三人也各自坐下,便見申屠嘉深吸一口氣,又悠悠發出一聲長嘆;
而后便以追憶的口吻,說起那段被歲月塵封的過往。
“我申屠一族,世世代代生活在睢陽。”
“若沒能得到太祖高皇帝的賞識,如今的我,或許會在睢陽城內的梁王宮左近,靠在某顆老樹下曬太陽,再時不時逗弄兒孫,頤養天年……”
···
“漢元年,太祖高皇帝還定三秦,重奪八百里秦川;”
“次年,又召集各路諸侯會盟于藍田,舉諸侯聯軍足有五十六萬,東出函谷,以報項籍弒殺義帝楚懷王的血仇!”
“路過睢陽時,太祖高皇帝張榜招兵,我應召入伍,做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兵卒;”
“雖然在之后不久,因為能施展強弓硬弩,而被太祖高皇帝任為隊率司馬,麾下也不過兵卒五百而已……”
說到此處,申屠嘉稍從追憶中回過神,溫笑著對竇嬰一抬手。
“王孫初逢戰陣,率兵便足有二十萬之巨,行軍拔營有條不紊,安營扎寨井然有序,如臂指使,宛若一人;”
“這樣的天資,是我沒有的。”
又轉頭望想周亞夫:“條侯自幼飽讀兵書,深稔兵法之要,更得絳武侯言傳身教;”
“這樣的家世,也是我沒有的。”
···
“初逢戰陣,我率領麾下五百弩卒,要做的不過是列陣放箭,卻幾次三番亂了陣列,更險些被楚騎所沖散!”
“若非麾下將士效死,外加兵勢大好于我,恐怕初登戰場,我便要成為漢家——成為太祖高皇帝帳下,第一個在勝仗上全軍覆沒,更以身殉國的隊率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