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是李廣;”
“凡是軍中將帥,有像李廣這樣治軍散亂,為人跳脫,又視軍令、上官——乃至君上為無物,卻反嗜酒如命者,兒臣都很厭惡。”
“但厭惡歸厭惡,兒臣卻也沒有忘記父皇的教誨。”
“——無論是什么材料,都是有用處的。”
“——如果用不好,那就是匠人技藝不精,而非材料本身不夠好。”
“所以,即便是李廣這樣空有個人勇武,卻沒有半點將軍樣子的人,兒臣也在竭力思考這樣的人,能用在什么地方。”
毫不掩飾的表達出自己對李廣的厭惡,并借機表明自己對軍中將官的喜好,劉榮索性將手中毛筆放下;
站起身,也學著老爺子的模樣,毫不顧及形象的扭動著腰身。
只是嘴上——無論是在工作,還是在放松、休息,劉榮都已經養成了‘嘴上忙會不停’的習慣。
“兒臣,也確實是不想讓李廣去隴右。”
“——因為隴右,是李廣的家鄉,也是李廣名揚天下的地方。”
“真要讓李廣做了隴右郡守,那就算隴右郡不會因此而‘姓李’,李廣也必定會百無禁忌看,肆意妄為。”
···
“若李廣是個穩妥、持重的性子,那倒也還則罷了。”
“偏偏李廣這人,本就是放浪形骸,灑脫慣了的性子。”
“這么一個不像將軍,反而更像悍卒的人,若是頭上沒個人壓著,早晚都要惹出禍事來。”
“——在別的地方惹禍,那也不外乎就是公報私仇,仗勢欺人之類。”
“但若是讓李廣在邊境鬧出禍事~”
“那,可就是關乎宗廟社稷、關乎國本的大事嘍~”
言罷,劉榮又認認真真做了一套筋骨活動操,感覺后背、脖頸處的酸澀緩解了些,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再種種呼出,重新提筆審閱起奏疏;
嘴上則繼續道:“讓李廣去雁門吧。”
“——北地毗鄰隴右,若是讓李廣去北地,兒也還是有些放不下心。”
“讓程不識去北地。”
“至于隴右么~”
“嗨,反正不是前線,隨便派個老將過去,做程不識的后援就是了。”
“左右程不識那木頭腦袋,讓他去破了匈奴人的龍城,確實是難為了他;”
“但守住區區一個北地,總還是不在話下的……”
劉榮說得輕松,但話到了天子啟耳朵里,確實明顯多了些凡爾賽的意味。
——大破龍城?
在天子啟的認知中,天地之間,怕是沒有任何一個肉體凡胎的人,能做到如此驚世駭俗的事。
反倒是程不識這攻城難勝,守城不敗的特性,更符合漢家當下的戰略需求。
最近,天子啟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
太子中盾衛程不識,已經被軍中的將士們,私底下稱之為:程不敗了……
“太子認為如此穩妥,那便如此吧。”
“——朕又能說什么呢~”
“區區一個‘太上皇’而已……”
老爺子再度陰陽怪氣起來,劉榮也不搭理,只認認真真完成著自己的工作。
一邊工作著,一邊再和老爺子聊聊天,也不外乎都是朝野內外的事。
直到劉榮處理完最后一卷竹簡,天色已經是徹底黑了下去,天上一輪殘月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