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祖母久久不愿開口,索性便自己先出了招。
“皇祖母不愿說,那,便由孫兒先說吧。”
“——左右今日,孫兒不單是要知道皇祖母意欲何為,也同樣希望將自己的所思所想,悉數稟知于祖母。”
“知道了孫兒的圖謀,皇祖母縱是對孫兒有諸多不喜,當也能有些許轉變……”
頂著竇太后陰森可怖的目光,皺眉沉吟措辭片刻,劉榮便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自有漢以來,匈奴北蠻之患,便為我漢家無二之首重。”
“——太祖皇帝陷圍白登,呂太后受單于書辱,太宗皇帝屯兵長安,孝景皇帝屈辱和親。”
“凡自太祖高皇帝以降,代代天子恨匈奴入骨,又代代天子,皆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只是歷代先皇,之所以在匈奴人面前忍辱負重,并非是為了教導子孫——教會后世之君如何對北蠻‘委曲求全’;”
“而是為了虛與委蛇以安胡蠻,休養生息,靜待時日。”
說到此處,原本跪坐在御榻前,抬頭仰視著祖母竇太后的天子榮,已是緩緩撐起了身;
抬起手,以拳心在御榻上輕輕一砸。
咚!
“孫兒這一朝,便是時候了!”
“太祖身陷白登之圍、冒頓書辱呂后之恥,太宗皇帝迎敵于都、孝景皇帝六年四嫁公主——這一筆筆、一樁樁,孫兒,都必定要討回來!”
···
“而且不會太久!”
“遲則五年,短則三歲——漢匈必有一戰!”
“自此戰往后,漢匈攻守易勢,高闕以南不復見胡騎,祁連以北望漢纛而跪!”
“匈奴龍城,為漢匈易取牛羊牧畜、鹽茶糧布之集市,狼居胥山,亦不過我大漢先鋒銳士之宿營……”
這段話,劉榮說的極其篤定,也無比堅定、自信。
——這一切,或許不會很快發生;
但必定會發生!
如今的漢匈邊境,會變成漢家向草原調兵遣將的大后方;
深入草原腹地的匈奴龍城,以及故秦雄關:高闕,也必將被錄入《大漢寰宇圖》。
至于狼居胥山。
至于那位絕代天驕……
“皇帝,要廢和親而興兵戈?”
如果是半年前——甚至是個把月前,孝景皇帝還在的時候,聽到竇太后問自己這么一句,劉榮都不敢回答的太干脆。
即便承認自己打算改變對外戰略,從和親結盟轉變為針鋒相對,劉榮也大概率會堆徹詞藻,將話說的盡可能委婉一些。
但這一次,劉榮卻毫不遲疑的點下頭。
“然!”
“孫兒,欲興兵!”
“——至多一歲之內,匈奴狄酋:攣鞮軍臣,便必當遣大軍壓境,以鎮我漢家少弱之君。”
“彼時,便是孫兒大興刀戈,以謀河南地之良機!”
感受到劉榮語調中,那陡然帶上的殺伐之氣,竇太后原本冰冷的雙眸,也莫名閃過些許疑慮。
“窮兵黷武,過猶不及。”
“軍國大事,不可不慎……”
“——孫兒拿得住分寸。”
竇太后簡短的告誡,劉榮也當即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