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榮新元元年,秋八月二十一。
北地戰場的第一步行動,算是取得了圓滿成功。
以榆侯欒布領銜的北地方面軍,以數百涉水士,以及同等數量的作戰部隊損失,完成了趁夜偷渡大河的壯舉。
緊接著,便是弓高侯韓頹當率領的兩部騎都尉,共計一萬騎兵,以偷渡點為中心,朝四方快速掃蕩,擴大北地方面軍的活動空間。
也恰恰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生了一件令全天下人——無論華夏農耕之民,還是草原游牧民族,都為之大跌眼鏡的事。
——韓頹當所部一萬騎兵,凡兵之所指,所向披靡!
倒不是這一萬騎兵,發揮了多么令人咂舌的強大戰斗力;
而是留守于河南地的幕南部族,幾乎是在看到漢騎、漢纛的瞬間,便無一例外的選擇了投降。
類似漢地邊郡遭受侵略時,將士用命、軍民效死的抵抗情節,完全沒有上演。
韓頹當所部,幾乎是一路掃蕩,一路接受幕南部族的獻降。
原本還在盤算著,如何為韓頹當提供助力的欒布所部,即北地方面軍主力步兵集群,便是在這駭人聽聞的大規模投降、舉白旗后,輪為了韓頹當所部騎軍的后勤部隊。
韓頹當每率部‘收服’一個部族,便是欒布所部主力步兵跟上納降,并將俘虜收押、看管;
僅僅數日之后,甚至開始出現未戰而降的匈奴部族頭人,請求率部投入戰斗,為漢軍而戰的奇葩景象!
被這一詭異景象嚇得拿不準分寸,又實在沒有時間請示長安,欒布便只得同左右將帥,如韓頹當、江都王劉非等商議。
最終,還是韓頹當拍板:用!
當欒布細問起緣故,韓頹當才將一個獨屬于草原上的狀況,細細剖析給了欒布等眾人。
——在草原,什么風骨、氣節,乃至民族、信仰,都沒有什么大不了!
草原上亙古不變的真理,永遠都只有一個。
生存!
為了生存,草原游牧之民可以鳴鏑弒父、殘害手足,也同樣可以送妻送妾,乃至納貢稱臣。
只要能夠生存,草原游牧之民,愿意奉獻出自己除生命之外的所有。
故而,在戰爭來臨時——尤其是游牧之民被攻打時,首先出現在游牧之民腦海之中的,永遠都不是力敵、死戰;
而是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投。
當然了,如果來犯的敵人明顯不夠強大,游牧民族自然也會鼓起勇氣,以守衛自己的部族、家人,以及艱難尋得的棲息地。
但在被比自己更強大——甚至僅僅只是‘不比自己弱’的敵人進攻時,游牧之民就很難生出拼死作戰的念頭。
跑啊!
往馬背上一跳,隨便找個方向撒丫就是跑,草原之大,不可能找不到另外一處容身之所。
實在逃不掉,那就投降吧,也沒什么丟人了……
“如此看來,在我諸夏之民認知中,無比屈辱的納降,對于游牧之民而言,竟只是常態?”
秋八月二十四,河南地中心位置。
跨馬而行于才剛扎下的兵營周圍,看著周邊一望無際,連一個參照物都找不到的遼闊草原,榆侯欒布如是一語,引得弓高侯韓頹當一陣點頭嘆息。
“草原游牧之民,生存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