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層面的兵種克制關系,曾一度讓漢家斷定: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也擁有和匈奴人相當數量的騎兵,以騎兵對騎兵,才能在正面戰場維持均勢!
然后再在此基礎上,輔以各兵種步兵集群,才有可能在匈奴軍隊面前占據優勢,在匈奴人身上占到便宜。
但事實上,這種兵種克制關系的核心,卻并非后世人刻板印象中的:騎兵一個沖陣,步兵瞬間潰不成軍。
事實上,漢家最不怕的,就是匈奴騎兵悶頭沖鋒。
漢家甚至有一個兵種,專門負責應對騎兵集群沖鋒。
——材官巨盾。
能成為材官者,無不是下肢粗壯,底盤極穩,腰腹力量又極為出眾的猛人。
戰時,他們會架起一面又一面比自己還高、還寬的巨盾,于本方陣列最前方,排出一面令人嘆息的堅固‘城墻’。
他們的戰術動作也只有一個:腳下呈側弓步,大致做一個類似鐵山靠的姿勢,以單側大臂以及肩膀,死死頂住手中的巨盾。
這樣的材官陣列,幾乎能保證匈奴人的騎兵,無法通過簡單的沖鋒、撞擊,來沖散漢家的步兵方陣。
在面對這種巨盾陣列時,匈奴人唯一能突進方陣內部的方式,是縱馬越過這面盾墻。
所以,材官巨盾身后,往往便是‘自由行動’的戈矛、刀盾。
每當有騎兵越過軍盾墻,跳進漢軍陣列時,他們就會將那個異想天開的騎兵團團包圍,并活活扎成刺猬。
而漢軍步兵集群,又默認具備材官這個兵種編制;
所以雙方的兵種克制,并不在于騎兵對步兵方陣的沖陣。
事實上,匈奴騎兵真正讓漢軍將士頭疼的,恰恰是他們太過‘聰明’,根本就不會像個莽夫一樣,一頭撞上漢軍的步兵方陣,撞個頭破血流。
——他們會在外圍游弋,零散拋射,會在遠處侵擾。
我方嚴陣以待,弓弩滿弦,戈矛列陣,材官舉盾,蓄勢待發!
敵方卻如狼群般,在外圍,在弓弩射程外圍著轉圈,再抽冷子射來一箭。
雖然大概率造不成殺傷,但對于漢軍將士的軍心士氣,卻是一個極大的消耗。
就這么耗幾個時辰,耗的漢軍弓手們都挽不開弓、戈矛都端不穩兵刃,乃至于材官們,都有些頂不住巨盾的時候……
匈奴人也依舊不會沖鋒。
他們還是會一點點試探,一點點騷擾;
搞得漢軍將士精疲力盡,雙方的兵種克制,才會最終顯現。
——漢軍步兵,想走走不掉;
想追追不上;
就像是一個力大無窮,雙腳卻被固定在原地的巨人,只能任由那些渺小,卻靈活自如的小扒菜們,如蚊蟲般惹人煩。
拖上個三五日,漢軍將士就算是精神不崩潰,也大概率沒什么力氣——尤其是沒什么心氣繼續作戰了。
所以,漢匈雙方之間,騎兵對步兵的兵種克制關系,真正讓漢家難受的點,其實正是那句:想追追不上,想跑跑不掉。
尤其是前者,在過去幾十年里,不知把多少老將給氣的吐血——明明正面都占了上風,快要打敗對方了,結果對方馬鞭一揮溜了,我軍卻連追都追不上。
小的戰術上如此,大體戰略上,也大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