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卻是:哪怕是游牧民族自己,都未必能知道半年后的自己,會身處何方。
本來計劃一路向西,很可能半路上爆發一場戰斗,就讓這個部族繞道向北了。
往北走著走著,走到沙漠了,那說不定又折道向東了。
往東走啊走,走到祖地正北方向,結果發現祖地爆發了戰爭,而北方又有一片肥美的草場,這個部族說不定有折道向北了……
就這么一通漫無目的的‘游牧’,原先從祖地出發向西的部族,最后很可能會來到祖地正被,甚至與西方截然相反的東方。
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當出現戰爭,亦或是疫病、旱澇等自然災害時,他們也沒有任何的應急響應預案,往往是究竟找個好地方藏身。
在藏進此地之前,就連作為決策者的部族頭人,都很可能不曾預測到部族回來到這里。
這,才是華夏農耕文明,在面對草原游牧之民時,真正感到有力無處使,無法徹底解決游牧文明的癥結所在。
——找不到人!
哪怕想要將其亡國滅種,也根本找不到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結果人家是個野和尚,壓根兒就沒廟!
于是,農耕文明就只能以草場、水源地,以及氣候適宜的宜居地為誘餌,將游牧之民的活動范圍限制在某一片其余,以圖決戰。
但這其實也只是軟逼迫。
——草場、水源地、宜居地,都只是誘餌,而不是捕籠。
游牧之民當然對這些地方垂涎三尺,也固然會被吸引過來。
可一旦情況不對,發現自己打不過漢人、得不到這些風水寶地,游牧之民也必然會無比決絕的放棄,然后鉆進草原深處,不見蹤影。
說白了,就是魚餌未必就會被咬,咬了也未必就會上鉤。
所以,除了解決游牧之民的生存問題,為游牧之民找到一個不用搶掠、戰爭,也能保障生存的道路之外,劉榮需要解決的第二個問題,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草原游牧之民的人口流動。
可以不定居;
可以不以村落為單位聚居,活動范圍可以不被限制在一鄉、一里之地。
但也不能完全不受控制。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在漢家統治下的游牧之民,不能以整個草原,作為自己‘自由活動’的范圍。
能把這‘整個草原’,甚至整個地球的無限制活動范圍,一步步限制到固定的區域——比如一郡,一縣,對劉榮而言就算是成功。
而這個目標要想達成,就需要解決游牧民族‘游牧’的文明特性。
——大規模、高頻率遷徙,是游牧之民的生存需要。
換而言之,劉榮不單要為游牧之民,找到一條不用掠奪、不用打仗就能活下去的生存之道,還要為游牧之民,找到一個不再需要‘游牧’的新道路。
這個目標的達成,難度可想而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