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往機場的出租車上,李仕山望著即將暗去的天色,心頭掠過一絲預感。
古長信,或者說上面,對汽車城的重視程度,恐怕遠超他的想象。
深夜的燕京,華燈璀璨。
一處位于高檔社區腹地的獨棟別墅院內,二樓的書房亮著燈。
古長信負手立于巨大的紅木書架前,目光緩緩掃過上面琳瑯滿目的藏書。
經濟學巨著、國際政治關系專著、英文原版的名人傳記與論文集……
書籍品類繁多,卻鮮少見到中式裝幀的影子。
他隨手抽出一本翻看片刻,放回原位,轉向靜候一旁的典藏。
“小典,我之前讓你多看看咱們自己的古典著作,你看了嗎?”
典藏立刻上前一步,從書桌一側略顯隨意地抽出一本線裝古書,雙手遞了過去,語氣帶著恭敬。
“看了,看了,先生,這是我剛買的《道德經》。”
古長信接過書,指尖觸碰到那泛黃柔韌的紙張,看到那古樸遒勁的版刻字體,便忍不住輕輕搖頭,語氣帶著些許惋惜。
“這是宋刻本啊……別人得了都是珍而重之,束之高閣珍藏,你倒好,就當一般的讀物,這么隨手放著,真是暴殄天物了。”
典藏被說得臉上微微一熱,有些訕訕地解釋道:“書……書不就是用來看的嘛。藏起來,不見天日,豈不是發揮不了它真正的作用?”
古長信不置可否,信手翻動著書頁。
書頁嶄新,除了最初幾頁有極輕微的翻閱痕跡外,后面幾乎嶄新如初,墨香猶存。
他抬眼看向典藏,目光深邃:“看完了嗎?”
“看完了。”典藏不假思索地點頭,隨即流暢背誦起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停,停。”古長信抬手打斷,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我知道你記性好這《道德經》五千余言,自然難不倒你。我是問你,可曾理解字句背后的深意?”
典藏略微遲疑,語氣不再像剛才那般篤定:“這個……應該,理解的差不多了吧。”
對于國內的古典名著,典藏潛意識里總覺得云里霧里,玄而又玄,就像隔著一層紗。
他更喜歡如:柏拉圖的《蘇格拉底的申辯》、亞里士多德的《尼各馬可倫理學》這樣邏輯體系分明,直指核心的著作。
在他看來,自己更多的是從事國際貿易,打交道的多是西方商業伙伴,他就要深入理解他們的核心思維邏輯。
古長信當然了解典藏的小心思,于是換了一個話題。
“小典,你對李仕山這次的遭遇,有什么看法?如果換做是你處在他的位置,會如何應對?”
典藏凝神思索,腦海中快速閃過李仕山這段時間的經歷,不禁感嘆道:“如果是我,面對白朗那般步步緊逼,環環相扣的構陷,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古長信微微頷首,繼續追問:“那你可知,白朗為何會失敗,而李仕山,又為何能在這旋渦中順利脫身?”
這個問題,典藏私下早已反復推演過,心中自有答案。
“白朗敗在驕狂,過于依仗家族資源.....”
“至于李仕山……”典藏略作停頓,組織了一下語言,試圖用更理論化的方式闡釋,“他的應對,某種程度上暗合了西方戰略中‘柔性權力’——softpower。”
“他始終保持低調,不主動挑起正面沖突,看似被動,實則積蓄力量,等待對手犯錯......”
典藏一連引用了西方幾個經典的邏輯論點來佐證李仕山為何能成功。
就在他自覺總結的頗為到位時,古長信卻輕輕嘆息一聲。
“看來這本《道德經》,”古長信摩挲著手中的宋版古書,語氣帶著惋惜,“你是白看了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