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尚看著它泛紅的雙眼,他知道阿祟對他的殺意滔滔。
當年這個封印究竟鎮壓了什么,只有他知道。
除了它的法術,端尚還封了它所有的欲。
欲。
情欲,殺欲,愛欲,恨欲。
現在他要把這個新的鎖鏈交到宋斬秋手里,他解開這個封印。于她而言,阿祟的欲越深,她手里的鎖鏈便愈發牢固。
端尚站在它的墳前,他對自己的生死早已看淡,他若死在此處,何嘗不是命數。
阿祟帶著血腥氣的殺意逼近,端尚閉上眼,浮現在眼前的,是許多年前,那個獨自坐在高大的樹干上晃著腿的阿祟。
它邪性的氣息侵襲過來,無孔不入,卻和這位年過古稀的道長擦身而過。端尚睜開眼,看見阿祟用鬼火把墳前那些落葉焚燒得干干凈凈。
阿祟一口鬼氣,墳前又恢復了那天宋斬秋為他清掃過后的干凈。
它連殺他的時間都不想留了。阿祟看都沒看一眼端尚,轉身化作一團更黑的霧,乘風而去。
端尚看著它離去,那一團黑乎乎的靈體,不由得出聲一笑。
那位姑娘,可能真的是拴住它的最好的鏈子。
……
阿祟遙遙看見她的院子里沒有點燈,躊躇了瞬息,最后不疑有他,陰風沖開木窗,旋身進了屋子。
它本是不想打擾她歇息,可它一進去,屋子里空空蕩蕩。
秋秋呢。
阿祟在原地轉了幾圈,呼啦呼啦將屋里的東西吹倒在地。
解開封印后阿祟的情緒變得出奇的鮮明。二十余年沒有感受到的,哦不,應當是自誕生以來就沒有感受過的恐慌,在它整個身體里彌漫。
她去哪里了。
阿祟變回了人形,他的頭發太長了,末尾泛著血色,蜿蜒鋪灑在地上。
它轉頭,凝起一團鬼火,明亮但陰森,它看見銅鏡里的自己,比之前更為可怖,瞳孔血紅,眉間陰郁,過于瑩白的皮膚底下映出青綠色的血管。
是因為它變得太丑了,秋秋不要它了嗎?
阿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上這副面皮。
它周身的殺意暴漲,素白的廣袖從手腕處滑落,一截像骨玉一樣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空氣里,上面系著一縷宋斬秋的頭發。
阿祟還記得那天,宋斬秋捧著它的臉說它生得好看。
它盯著那縷頭發,目光有些恨意,又帶著勢在必得的癡然。
秋秋應該不知道吧,有了她的頭發,它總能找到她的。
……
這邊宋斬秋終于洗完臉卸完妝,細密而具有光澤的頭發披在背后。她讓丫頭們都退下,坐在床邊,深吸一口氣。
她已經準備好面對惡鬼了!
尖利的刃劃開那縷頭發,它們盡數落在地上化作齏粉。
那邊的阿祟正準備取下手腕上那縷頭發滴入自己的血,然后讓它帶著自己找到她。
暴怒邊緣的阿祟忽然感應到她割斷了自己的頭發,心里涌上一股狂喜,那些恐慌也盡數消失了。
宋斬秋脫下了喜服,穿著中衣坐在床沿,心里暗道阿祟這次來得有點慢。
她特意多磨蹭了一會兒,想必阿祟現在已經把封印解開了,不知道它現在還有沒有以前那么好說話了,但今天晚上的宋斬秋肩負非常重要的任務,她不能輕易退卻。
宋斬秋給阿祟留了一點窗戶縫,可今天不知道這家伙怎么了,把窗戶噼里啪啦地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