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的目光從慍怒變作懷疑,又變作復雜,她便知道自己的謊扯得確實有用。
他心里想的所有可能性,都是她故意讓他這么想的。
不論是覺得她找錯了恩人,亦或是確有此事,都在她的計劃之內。
不論怎么想,她必須要把匕首這件事先掩蓋過去,且要比他先找到答案。
化被動為主動,才是她的主場。
“殿下若是不信,我可將那信物取來讓您過目。”
那匕首本藏在她的暗格,現在在徐渡幡手里,她便裝作自己不知道東西已經沒了,以退為進。
徐渡幡掩唇輕咳一聲,畢竟盜人財物這事拿不上臺面,他目光移開,故作大方:“不必了,你的話,本世子自有論斷。”
宋斬秋垂下眼睫,掩下眼底微微的算計,語氣誠摯:“多謝殿下從前救命之恩。”
徐渡幡嗤笑了一聲,良久沒有回話。
車簾內墜著的香囊連著流蘇輕晃幾下,馬車悠悠地停了,徐渡幡卻坐在里面沒有要動的意思。
“如今我雙腿俱廢,你還嫁進來做什么?你若是后悔了,今日我便可稟告圣上與你和離,不耽誤你將來婚事。”
徐渡幡坐在車內,竹編的車簾罅隙里透出幾縷光線落在他臉上,熏香燃在光線里,細小的塵埃飛升又落。
宋斬秋知道,匕首那檔子事是混過去了,但這場婚事仍要徐徐圖之。
不論他有沒有救過她,嫁給一個殘廢,他總認為這是一種耽誤。
又或是他的自卑作祟。
此間情緒復雜,他看起來還是那個不近人情的徐渡幡,只是微風輕晃里添了幾分寂寥。
宋斬秋并不打算在此說服他,有時候,行為相比蒼白的話語更加有力。
她凝視著他片刻,直到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她才拎起裙子怒氣沖沖地跳下了馬車,連木凳都沒踩。
流蘇輕晃,她徹底消失在視野里。
這份屬于少女的慍怒是宋斬秋演出來的,但演技到位。
徐渡幡心里涌上無端的焦躁,他略一抬手,將馬車里的小幾掀翻,香爐滾落,香灰盡撒。
徐聽在外頭等候,聽見這響動忙掀開車簾來看,只看見那世子爺臉上竟然有幾許委屈,忙低頭不敢再看。
“殿下這是怎么了?”
“來人!我要下去!”
……
宋斬秋跑下馬車后刻意走得很慢,給足了徐渡幡發揮的空間。
待她回到居處,打開梳妝臺的暗格一看,果不其然,那匕首安然躺在里頭。
宋斬秋拆下腦袋上的發飾,看著鏡子里那張臉,笑得腹黑。
她當然不會同意和離,不僅如此,她還要想辦法攻略他。
徐渡幡回到書房,這里光線昏暗,門窗都被他刻意關上,點了許多燭火,晃晃悠悠。
他翻看面前沒看完的古籍,卻一點看下去的欲望都沒有。
腦子里浮浮沉沉的,都是她一言不發丟下他的背影。
她的喜歡,不屬于他,他也擔當不起,除了煩悶,更多的是一種怯意。
除夕夜宴,他會向圣上說清楚,讓他同意自己與宋斬秋和離。
暗衛悄無聲息地進來,并手跪下,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世子殿下,王爺有請。”
壽王雖然不愿再回到,但他陰暗的掌控欲從來沒有放過這個兒子。
徐渡幡不愛他,更甚者,他恨這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