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告退。”
胸腹處的傷很是嚴重,皮開肉綻這四個字形容毫不為過。
可盡管如此,也沒有人來幫他推一推輪椅。
他蒼白的手攥住輪子,因為用力而導致脆弱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滴落,蜿蜒了整個甬道。
甬道很長,幽深,寂靜。
徐渡幡險些以為自己此刻已經死了,翻過這條看不見光的路,就能去到陰間。
可現實總令他遺憾,他還活著。
車輪壓過地面磚縫里的小草,鮮血滴落其中,漸漸隱沒。
出口有微光,他意識渙散,手里的木輪艱難轉過幾度,終是昏了過去。
本以為會無力地連人帶椅砸在地上,徐渡幡閉上眼,將堅硬的地面想象成幼時母親的懷抱,坦然接受即將到來的劇痛。
可身側被甚么攙住了。
他額頭上全是汗,滴落下來混雜著鮮血,傳來一陣細密的刺痛。
他奮力睜開眼,看見一雙瑩白如玉的手。
……
徐聽得到暗衛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去找了宋斬秋。
這府里的暗衛分為兩撥,一撥屬于壽王,一撥便歸世子。
世子已經許久沒有受罰過了,但此次一沖,便撞得極為慘烈滿身是傷。
宋斬秋沒有猶豫,跟著他來到了地宮的入口。
“世子爺一向不愿人照顧,主子的命令我不能違抗,可今日傷勢極重,還望世子妃能照料一二。”
宋斬秋看著這暗不透光的狹小甬道,心道能重到哪去。
待她看清他的慘狀,才明白壽王有多禽獸。
那身湖藍色的披風早就碎得看不出原樣了,鞭痕都滲著血,有的因為時間太長,都已經發黑了。
“世子殿下?”
她扶住將要昏倒的他,一聲問詢沒了回應,他慘白著一張臉倒進她懷里,眉頭緊鎖。
照顧病人這種事她不擅長,宋斬秋找了醫師來為他診脈上藥,渾身都是傷,尤其是雙腿和背部,細細密密的鞭傷下幾乎沒有幾塊好肉。
徐渡幡昏睡了一天一夜。
終于要醒的時候,他先是感覺周邊有人,再是聽見一段清淺的呼吸。
而后睜開眼,看見她的腦袋伏在他的榻邊,單薄的身子微微起伏,睡得很安穩。
宋斬秋當然不敢離開了。
她做了好事怎么能不讓他知道。
她伏在他榻邊昏昏欲睡,睡著時,他卻醒了。
徐渡幡的唇還是慘白的,一雙銳氣的眉眼此刻沒有平時鋒芒畢露,他靜靜地看著她頭上的珠花,目光很遠,又很近。
她緣何對他這么好。
為了那個不知真假的救命之恩嗎?
徐渡幡試著抬了抬手臂,劇痛從上臂的傷口處傳來,那里已經被上了藥包扎好,干干爽爽,就等著最后恢復。
宋斬秋睡眠很淺,這樣的動靜便讓她迷迷糊糊醒了。
一抬眼對上一雙麻木又平靜的雙眼,她一個激靈,睡意徹底散了。
“殿下,你還疼嗎?”
宋斬秋埋在臂彎里睡著,臉上的紅痕都沒有褪去,這樣看起來倒有些嬌憨。
徐渡幡從繁雜的心緒里脫身而出,他視線移了移,落到別處,搖了搖頭。
“不疼就好,要吃點東西嗎?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宋斬秋捶了捶麻木的腿,此刻外頭是深夜,她晝夜顛倒,神色困乏。
“你去休息吧,我不餓。”
徐渡幡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生平第一次用這么柔和的聲音說話,連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將腦袋偏向一邊,聲音低啞沉悶:“你緣何……對我這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