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殘廢,以你的才情家世,值得嫁給更好的人家。”
徐渡幡低著頭,視線落在被衾下無力的雙腿。
他當然是自卑的,數年如蟲豸一樣不能用雙腿行走,縱然有個世子的身份,可多年來纏綿病榻,性情早就陰晴不定,叫人避他如蛇蝎。
宋斬秋卻沒有絲毫猶豫,眉眼彎彎,笑得真誠:“我只是想報答世子殿下。”
昏暗不透光的暖屋,銀絲碳燒得沉悶,她的笑顏綻在眼前,灼灼燒灼他的心。
如此缺乏關愛和照顧的徐渡幡,在沉淪的崖邊徘徊猶豫,還是選擇縱身一躍。
妻子,本就是個很令他有安全感的身份。
“徐渡幡,實時好感度十,請宿主再接再厲。”
哪怕內心已經有了微小觸動,他還是不肯露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那何時你覺得報答夠了,我隨時放你離開。”
他攥緊被褥,愈發肯定,自己從前從未救過他。
這樣好的人,他篤定此生并未遇見幾個。
徐渡幡像個陰溝里的老鼠,不知從誰那里偷來她的恩情,泰然享用。
宋斬秋前腳聽見系統的播報聲,后腳便聽見他生硬地嘴硬,她抿唇笑得意義不明,沒有回話。
門簾微動,寒風裹挾著來人吹進屋里,徐聽看著這久違的靜謐一幕,來稟的聲音都輕了些。
“世子爺,昨日您告假,圣上得知您身子不好,特賜了藥材。”
雖是個半身不遂的世子,可也是臣子,壽王雖面上不干朝政,他這個做兒子的還是要五日一朝的。
“交給世子妃。”
他聲音很淡,仿佛在說一句尋常的事。可這是御賜之物,肯交給她已是對她莫大的信任了。
徐聽臉上笑意一閃而過,躬身應是。
宋斬秋望向他,后者卻掩飾般地找補:“本世子懶得管。”
他就像是渾身長滿了刺,連言辭都帶著刻薄,可宋斬秋知道,他口是心非有多頻繁。
“世子殿下休息便是,這些御賜之物我來清點。”
宋斬秋替他掖了掖被角,窗外又傳來簌簌的落雪聲,天地肅靜,屋里碳火偶爾炸響,很是令人心安。
徐渡幡久違地感到一種平靜,并不是那種麻木的寂靜,而是能讓他安心睡個好覺的靜謐。
噩夢侵擾他數年,一閉眼便是母親渾身是血的模樣。
宋斬秋起身準備離開,她放下床邊帷幔,朦朧將她的身影模糊。
“明日一早我再過來,殿下該換藥了,也該吃點東西。”
徐渡幡看著那模糊的影子逐漸變淡,門簾響了響,她的氣息從屋里消失了。
她會發現自己并非她所尋的恩人嗎?
如果有那天,今日種種,他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她?
徐渡幡心事重重,他既期盼那日的到來,那樣他便可從謊言里抽身而出,又害怕那天的到來,此后,應該沒有人會對他這么好了。
雪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內,冷寂又明亮。
……
仲冬至末,季冬在臨,天氣愈發的冷,大雪飛撒,粉妝玉砌。
徐渡幡的傷在她的照料下漸漸愈合,結痂。
撕裂的皮肉逐漸虬結,長出新肉,只是看著極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