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的小丫鬟和她閑聊,討了一把銀瓜子去,圓圓的小臉笑得憨態可掬。
照理說大年初一,要去給長輩請安,禮數頗多,壽王深居地下,也不愿見她,此禮自然是免了。
前廳里,徐渡幡正在等她一同用早膳。
宋斬秋坐在他對面,丫鬟們便魚貫而入,擺上一道道寓意吉祥的菜。
徐渡幡今日氣色不錯,昨夜一夜無夢,他鮮有睡得這么踏實的時候。
宋斬秋沒有動筷,而是笑瞇瞇地從懷里掏出一面銅鏡放在桌上。
“今晨我鏡聽占運,世子殿下想不想聽聽運勢如何?”
徐渡幡知道這個習俗,民間女子在新舊歲交替,會懷擁一面銅鏡,聆聽入耳的第一句話,以此占卜新年運勢。
他平日從沒有耐心來聽這種東西,只是今日是她提,他便不會掃她的興。
“如何?”
“本想出了府門去聽,前朝慣例如此,可惜徐管家今日一早就見了我,道了諸事順遂的祝福。”
“所以,今年我的愿望都能實現。”
她頓了頓,望著他平淡如初春山溪的神色,輕輕道出她的新年祝福:“我的愿望,便是世子殿下日趨康健。”
徐渡幡活了二十年,前十年受百般寵愛,萬人追捧,后十年,吃盡千百冷眼,萬般苦頭。
二十有一這年,他收到一句最為誠摯的祝福。
許久沒有收到善意的人,已經忘記了如何去面對善意。
世人熙熙攘攘皆為利往,她又為何。
徐渡幡抿起薄唇,蹙眉凝思許久,末了輕輕一笑。
“夫人至善至美,所求定能如愿。”
他不知道該給她些什么,若是壽王府名下的那百畝田千家鋪她能看得上,通通贈她也無妨。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替你尋來。”
什么古董珍玩,稀世珍寶,若她想要,他不惜代價也要為她弄來。
宋斬秋舀了一勺粥輕吹,聞言笑了笑。
情感荒漠如他一般的人,面對旁人的好,便就知道拿些寶貝來報答。
她搖搖頭,對方眼里果不其然閃過一絲失望。
他不明白,這世上真有絲毫不求,卻對他這么好的人嗎?
徐渡幡沒有用任何東西來交換這份好,這使得他對此惶惶不可終日,仿佛落在空中樓閣,時刻擔心墜入深淵。
昨夜便已答應了要陪他一同治腿,宋斬秋說到做到,后者依舊猶猶豫豫。
他的書房除了他自己,無人能進,無非是不想讓人看見他跌倒時的狼狽罷了。
可今日……卻要叫她看見。
宋斬秋看見他神色躊躇,循循善誘:“我不會嫌惡殿下。”
徐渡幡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推開了書房的門。
此地說是書房,不如說是他的私院。
宋斬秋一踏入門,便被那副灼灼綻放的茶花給吸引了。
醫師風雨無阻,十年如一日來為他針灸,數百根針扎在雙腿各個穴位,又灌下幾服濃藥,這便是徐渡幡每日的無用功。
到底,還是花在走路的時間上多。
平日里,他雙臂撐起身子便能勉強站起來,今日卻不然。
她的視線之下,徐渡幡全然沒有站起來的力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