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出神之際,對面的槐柳似乎不愿多留,從懷中掏出一包茶葉,放在她面前。
槐柳微微頷首,拂袖起身:“鄙人就先告辭了,五日之后,仍舊在此恭候姑娘。”
宋斬秋將面前那油紙打開,確是一包茶葉,翻翻找找一番,竟找到一小包藥粉,還夾著字條。
“不可讓他痊愈。”
徐尉真是狗膽包天,想讓她給自己的夫君下毒。
宋斬秋冷笑一聲,將那藥粉放入隨身的荷包,整理了一下帷幔,扔下一錠銀子便打道回府。
出府不過半日,徐渡幡找不見她,心情煩郁,府里氣壓低沉,眾人不敢高聲言語,連放茶碗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世子也就成婚后這段時間脾氣好了些,從前對府里下人無比嚴苛,輕則打罵,重則處死。
見她終于回府,眾人頓時松了口氣,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救世主。
徐渡幡又將自己關在書房。
從前那些能讓他暫時忘卻痛苦的史書典籍,此刻看來也十分無趣,甚至讓他更加心煩。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關著她,人生而自由,她需要走出這扇朱紅大門,離開這個沉悶的府邸,去到人間,去到煙火氣里。
徐渡幡的視線從書上移開,落到那幅燦爛的山茶花上。
山茶花,民間也有俗稱為斷頭花。
花開時燦爛奪目,凋零時卻毫無征兆,整朵掉落,宛如斬斷頭顱。
就算是死,他也愿做一朵戛然而落的山茶,能被她拾起,藏入袖中,妥帖安置。
他得不到自由,便也想限制她的自由么?
這太過自私了,她對他的好,本就是他偷來的。
“阿影。”
他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過這件事了,如今乍一想起,竟驚出一身冷汗,惶惶不定。
“去查一查世子妃幼時遇狼的事,還有那把匕首,查查它的來歷。”
徐渡幡從前一直克制著他的窺探欲,他不愿直視自己對她的在乎,但現在不一樣了。
好奇心是愛的伊始,或許那些事已無從查證,他也克制不住地想去知曉她的舊年。
徐聽叩了叩門,立在外面語氣恭敬:“爺,世子妃回來了。”
徐渡幡閉上眼,眼線里那片燦爛得有些詭異的山茶湮滅。他長舒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挹郁不定的心緒。
“讓世子妃過來。”
他困于牢籠中,徘徊無法掙脫。她的出現,讓他陷于囹圄的靈魂短暫地飛揚。
即使他不能用真正的鎖鏈捆住她,徐渡幡也會想方設法用她自己的良善捆住她。
繞過光影細碎的翠玲瓏,宋斬秋推開書房,看見的就是他跌在輪椅之下的一幕。
屋內光影昏暗,暖爐也已不燃,一室冰涼。他似乎是想練習走路,卻摔在地上,一身華貴的衣袍層層疊疊落在地上,徐渡幡跌坐其中,仿佛川流云海里拔起的一座山尖。
清俊冷然,靜默原地。
宋斬秋蹙眉,連忙過去扶住他的手臂。
“殿下怎么坐在地上?”
垂首不語的徐渡幡緩緩握住她的手腕,像山間冰冷的小澗流過她的腕子。
“秋秋……”
徐渡幡籠罩在她的陰影之下,抬首時面色蒼白,唯有眼尾兩抹薄紅惹人注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