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秋秋第一次愿意收他的東西,從前那些綾羅綢緞,珍玩古董之類的,她都只愿勻出一眼,掃視片刻便不感興趣了。
只要她愿意接受他對她的好,徐渡幡便覺得他們二人之間還有著絲絲縷縷的羈絆,他那顆懸在空中的心,也能稍稍落地。
金烏西垂,徐渡幡瞥見窗外那盆枯死的盆景,眉尖微微蹙起:“這盆景竟死了,也不著人來換?”
他聲音微微大了些,守在門外的丫頭離開便知道,這是世子爺在同她們說話了。
宋斬秋暗道不妙,那藥粉倒進去,她便沒再管過了,這小小的文竹緩慢衰敗,今日徹底是死了。
丫頭進來直直地跪下,垂著腦袋不敢辯解,世子的脾氣大家都知道,犯了錯還是不要隨意求饒,否則罰得更重。
宋斬秋不能讓他的注意力落在那東西上,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夫君勿動肝火,換了便是,到了陪你走路的時辰了,走吧?”
徐渡幡只道是她心善,不愿讓這小丫頭犯在他手里。
他微微頷首,言聽計從。
自從宋斬秋陪著他一起,配上御醫的針灸和藥方,他的腿很有起色。
沒有她在的時候,他那些鍛煉,其實更多是與自己慪氣,跌跌爬爬,好不容易針灸好的筋骨,又叫他自己跌壞了。
宋斬秋日日陪他學步,并不時時攙扶,只在他不穩當時會護住他。
徐渡幡看著站在門邊對他莞爾的妻子,舌尖無端泛起苦澀,直直傳入心臟。
他已經無法離開她了,知道從前她大抵是騙他時,心下最大的感觸并非惱火,而是恐懼。
徐渡幡垂下眼,迅疾眨了眨,掩下眼眶的熱意。
他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頗有些費力地站了起來。
一步,兩步,十步,百步。旁人在母親的愛意里學會走步和奔跑。而他在她的包容和勉勵下重學行走,只為有一日能真正邁向她。
琢之,琢之,徐渡幡原本灰敗潰爛的心,也在被她重新雕琢得熱切,鮮活。
當然,她或許不知道,這顆經由她手的心臟,往后也只對她一個人熱忱溫情。
這段不長的路,宋斬秋攙了他兩次,終于走完。
宋斬秋都不得不驚嘆于他的恢復速度,在懷中重重落入一具寒涼精瘦的身體那一刻,她回抱住他的腰,語帶鼓勵:“你走完了,真厲害。”
徐渡幡抱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因力竭而微微喘息,濕冷曖昧。
“多謝夫人,功不可沒。”
宋斬秋獎勵般拍拍他的背,手下碰觸到的背肌精瘦有力,線條流暢。
“多謝你自己才是,我可什么都沒做。”
耳畔傳來他的一聲輕笑,徐渡幡沒有再說話,內心的回響卻徘徊不絕。
她總是如此,總不明白自己對他有多么重要。
不論她說了什么謊,亦或是想從他這里得到些什么,他都情愿雙手奉上。
只要她不走。
日落西山,璀璨的殘陽灑下一片如血的晚霞,將二人身影在這昏暗室內拉得很長。
翌日。
徐渡幡的休沐日終于結束,好在歲假后的政務輕松,他一早便起身,將自己收拾利索,朝皇宮而去。
而另一邊的宋斬秋也早已醒了。
今日,是她和槐柳的會面之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