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編制的家門無鎖,既是因為買不起,也是因為無貴重之物可守護。
推開房門,男子仍舊坐在窗口,青衫執卷,邀清風攬光輪。
小老鼠不懂父親口中所念的圣賢大道,父親從來不與他言說。縱然他已經七歲,早過了蒙學的年紀。
娘親告訴他,不是父親不在意他,而是不想他也如父親一般,讀一輩子狗屁文章,荒廢此生。
父親反復銘記那些至理,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更希望小老鼠學得一門手藝,若是有機緣,能當上個招搖過市,欺壓良善的捕快,才是最好不過。
他這一輩子,就毀在這些書上了,小老鼠還有機會,至少要有個吃得飽的活計。
小老鼠向父親躬腰,無聲問安。父親讀書是大事,娘親常告誡他,在父親讀書時,千萬不要打擾。
但是這一次,父親卻主動開口,語氣平和道:“回來了。”
小老鼠應了一聲“嗯”,就要去灶臺忙活。這間屋子縱然簡陋,母親還是用心將睡覺和做飯的地方分離,以免庖廚擾到父親讀書。
父親反常的又問道:“去哪兒了?”
小老鼠回道:“在屠戶鋪子里打下手,忙了一上午,換了這塊肉。爹爹先讀書,我給您熬一碗肉片湯。”他揚了揚手里的大肥肉,上面還有半節斷裂的鐵鉤,深深嵌入。從小就吃不飽的孩子,說謊很有心得,不露痕跡。
父親并未依言繼續捧書攻讀,而是問道:“哪位屠戶。”
小老鼠心里一慌,顧不及思索就隨口說出:“鄭……鄭屠戶。”他偷的是王屠戶家的肉,在這片刻間,他只能想到換個姓氏,只要爹爹沒去找到王屠戶,被當場指認,接下來的還可以再慢慢思索如何應對。
卻聽爹爹輕嘆一聲,就不再說話。
小老鼠心頭有鬼,忙道一句“我先去熬湯”,就躲進灶臺后面,增柴添水。
家里只有一把刀,既是柴刀,也是菜刀,被娘親打磨的很鋒利。小老鼠舉刀思索,切下小半肥肉,剩余大半打算學人家掛起來做臘肉,以后每日割下一片熬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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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忽然出聲道:“都煮了吧。”
小老鼠道:“可是……”
話未說完,又改口道:“好。”
他想著,大不了,明天再去偷。今日之事,不就十分順利。那些屠戶膀大腰圓,行動緩慢,只要自己吃飽了,一定能跑得比今日還快。
“假人之幸,授人之道。城里的朱老爺請爹爹去做先生,咱們家里能有錢了。”父親的聲音從里屋緩緩傳來,顯而易見的顫抖著,似是激動。
隔著墻小老鼠看不見,父親眼角淚痕,沒入發髻。
小老鼠故作欣喜道:“我就知道爹爹會有大出息。娘親都念叨好些年了。只怪那些人沒有眼光,如今才發現爹爹的才華。”
他的語氣上揚,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父親緩緩道:“是啊……”
小老鼠依言將整塊肥肉都切片,還將燒好的水舀出,重新放入肉片。他本來想煮個肉片湯,滿滿一大鍋,只要三四片肉,就能夠他們一天吃的。現在換做煎肉片,肥肉在鍋底變得金黃,香味已盈滿茅屋,只可惜這樣一煎,出鍋就只剩一碟子焦脆的肉片,比起肉湯量少許多,并不實惠。
將肉片端入里屋,放在一方短小的矮桌上,小老鼠喚了一聲“爹爹吃飯”,就去推醒娘親。
夏日炎炎,娘親卻手腳冰涼。小老鼠拉著她的手,輕輕喊著“娘,起來吃飯。”
喊了許久,娘親都沒醒來,父親柔聲道:“你娘睡著了,我們先吃,給她留些便是。”
小老鼠出奇的沒有堅持,而是點著頭,似是贊同,又似下定了什么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