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段夫人想了想,“他們會不會是鬧別扭了?互不理睬?阿軻惹靈兒生氣了?還是靈兒惹了阿軻、不,就算靈兒怎么惹阿軻,他都是忍著的,怎么會對我閨女甩冷臉?又會不會是——”
“哎,”段然甩甩手,抱著枕頭趴下來:“你真該去當斷案的縣丞,到底從哪兒看出來他們互不理睬的?我看不是挺好的嘛。”
段夫人翻他一眼:“所以說你遲鈍啊,就知道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高山流水,自己女兒發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哪有你這樣做父親的?”
“女兒不是有阿軻照顧呢么,放心吧。”
段夫人一臉的難以置信,抄起一個墊子就往他背上砸:“阿軻照顧?!阿軻照顧得兩人都在外面過夜了!你這是把兔子丟給餓狼啊!”
段然不痛不癢地敷衍了一聲:“哎喲……”
隨即把臉埋進枕頭,悶聲說道:“那你去跟靈兒說啊,總在屋里跟我說,我能說些什么?難道還能真的把阿軻趕出去不成?”
“要不……真去跟靈兒說說?阿軻成人了,該去想辦法自立門戶了。”
“你去你去,”段然翻過身,用枕頭蒙起耳朵,“我不敢……”
“真是的,怎么做父親做成個樣子?哪有你這樣的?”
段然“嗯嗯”兩下,蔫聲道:“不都這樣做了十八年么……”
……
荊軻在給段禾苗檢查功課。
兩人坐在案前,點起兩盞油燈。
荊軻手里一卷簡牘,段禾苗搖頭晃腦地吟背著:
“子曰:愛親者,不敢惡于人;近親者,不敢慢于人。愛敬……近于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蓋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阿軻哥哥,你怎么了?鼻頭癢么?”
“嗯?”荊軻回過神來,放下手:“哦,有點癢。”
段禾苗湊近看看:“是不是被蚊蟲咬了?我看你都撓很久了,要抹點草汁嗎?”
他搖搖頭:“不用不用,你背到哪兒了?”
“背完啦,原來你都沒有在聽。”他皺起小眉頭。
“小禾背書我放心,你多厲害,別的小朋友連字都認不全,你就已經這樣熟練了,我們小禾是天之大才呀。”
段禾苗搖搖頭:“唉,還不是抄得多。”
“呵,小禾抄書抄得字也好看了,哦,我都忘了問你,那群人后來有來找你麻煩嗎?”
段禾苗嘿嘿一笑:“今天又來啦。”
荊軻捏捏他臉:“他們來找茬,你怎么這么開心?”
“我推了伍毛毛一下,沒想到他那么不經推,一屁股坐地上啦,哈哈哈哈。”
伍毛毛就是矮子小霸王。
“什么情況,跟我說說,全過程。”
“他背不上《開宗明義》,先生就罰他抄三十遍,你說《開宗明義》就那幾個字,他怎么總也背不上?今天上午我剛進學堂,他就帶著人來,然后呂僅路過就來幫我,然后他就推了呂僅,然后我就推了他,胖子還想打我來著,然后被呂僅給走跑啦。”
“呂僅?以前沒聽你說過,新來的孩子?”
段禾苗點點頭:“是呂家的,年歲到了,前幾日進的學堂,他耶耶是文信侯。”
“哦……那行吧。”荊軻卷起簡牘,“今天功課不錯,但是記住啊,對方不動手,你可千萬不能先動手,以暴制暴固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一定要有反擊的意識,明白么?”
“嗯,”段禾苗笑了笑,“放心吧。”
“好,早點睡。”
從禾苗屋里出來,荊軻順著走廊回自己屋。
路過段靈兒房前時,停下腳步望了一眼。
黑燈瞎火的,估計早就睡了。
他吸了下鼻子,繼續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