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禾軒后門繞路穿行,繞到了孫夫人的布莊。
他在門口隨意看了兩眼料子,讓掌柜的去請孫夫人出來。
“阿軻啊,”她笑眼招呼道,“你一個人來的啊?靈兒呢?”
“她在店里,”荊軻笑了笑,“孫夫人,請問上次說的那批竹青色的羅子還有么?”
……
荊軻回到青禾軒,大家剛吃完午飯,正在收拾桌子。
段靈兒指指桌上一碗孤零零的麥飯,讓他快來吃。
當著靈兒的面,他拎了袋棗粒遞給蘇嘉:“喏,給你酸棗干,做醬用的。”
“酸棗干?”
蘇嘉吃飽了拍拍肚子轉過身來,他已經有酸棗干了。
但反正多一樣也不嫌多,就話不多說地收下。
而段靈兒對荊軻剛才的話毫不懷疑,此時托著下巴看他呲溜呲溜地吸面。
荊軻嚼完一口,舔嘴問道:“為什么看我吃面?”
段靈兒莞爾笑笑:“看你吃的香啊。”
他指著一碟肉醬說:“這個是蘇嘉新做的吧,真下飯,豬油煎的,好像還有菇,就他這手藝,我們只賣麥飯配醬都能賺錢。”
段靈兒淺笑著點點頭,余光瞥見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父親?”
她驚訝得呆住,就像是要接待不約而來的貴客一樣,忽然有點緊張。
然后左右環顧一圈,確認店里沒有不得體的地方后,才起身迎了上去,一時忘記了兩人昨晚的爭執。
“父親怎么來了?”
段然打量著前廳,有點懷念:“段家的食肆,我不能來?”
“不、不是的,”段靈兒愣了一下,又豁然道,“當然能來,來的正好。”
荊軻笑了笑,大吸一口面。
放下筷子轉過身:“父親來了,隨便坐吧。”
昨晚他就那么一說,沒想到段然還真的來看,他應該是上心了。
不過更可能的,還是出于自己被揭露有個私生子的恐懼。
段然踱步往里走著,心中感慨:還是老樣子啊,打掃得很干凈嘛。
靈兒陪在他身邊:“父親吃過午飯了么?想吃什么?”
段然擺擺手:“吃過了,你們不要忙。”
然后看到東墻上掛的“好吃”木牌,皺眉走近。
指著“韓非寫的”木牌問向段靈兒:“這是什么意思?”
靈兒眨眨眼睛:“就是韓子寫的啊,阿軻請他為店里寫了‘好吃’二字,就掛在店里了。”
“韓子來過青禾軒?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前不久他來濮陽的那次。”
段然捻捻小胡須,皺眉湊上去細瞧:“真是韓子的字?嗯,渾厚端方,相當大氣,只是簡單的‘好吃’二字就這樣瀟灑淋漓,嗯……”
他邊說邊點頭,好像真的看出什么高深的門道來了。
之后段然又去后院里轉了轉,小白條追著他直叫,不認識這個生人。
段然有些怕這個丁兒點大的小狗,走在荊軻身后,叫阿讓把它關進狗窩。
他看到新來的魚缸有點意外,還有一些變掉的陳設也讓他感到陌生,但總的來說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接著和伙計們一一見過,顯得有點生分。
段然對什么伙計、幫廚沒有興趣,稍看兩眼就忘了他們的模樣。
而與蘇嘉卻頗有交流,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尚食令”的頭銜。
但不知道他是流放途中逃來投親的,蘇嘉也只說自己離開趙國是因為私事。
兩人看起來差不多年紀,蘇嘉要年輕一點。
段然是自來熟,跟剛認識的人很容易聊到一起去,這也是他混跡筵席會場這么多年而養成的技能。
他對蘇嘉印象很好,幾句話聊下來,也確定他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厲害廚子。
這才相信荊軻和靈兒是鐵了心地要把青禾軒給搞起來。
兩人送段然走時,他停在門口想了想。
像是掙扎了一下才說:“光我一人同意不算,今晚來和你母親商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