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有點為難,撓撓臉:“蓋兄是一流的劍客,做這個活計,怕是會委屈了的。”
“一流劍客?”蓋聶皺了下眉,“誰說的?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不知?”
荊軻愣了一下:“誒?不是嗎?那剛才……”
“剛才啊,”他不屑地笑笑,“我運氣好唄,那何五就是個裝的,沒什么真本事,給你一把劍,你也能行。”
荊軻禮貌地笑笑,他看得清楚,那才不是什么運氣好。
若是沒有足夠的功底,絕不會使出那樣巧妙的化解招數,這個人,也不會表現出那種令人退卻的氣場。
不過高手也要過日子,眼下好像遇到了經濟難題。
缺錢。
“剛才都要贏了,”蓋聶嘆了口氣,“被何五一攪和,現在連晚飯錢也沒有,正好你說有這么一個活兒,我就想問問。”
荊軻見他是認真的,就簡單介紹了一下到青禾軒當托的事,待遇也和剛才那些人一樣。
“十五錢一天啊,唉,”蓋聶搖搖頭,“太少,我在白馬閣一壺好酒就十五了。”
荊軻笑了笑:“十五錢對于其他人來說可不算太少,何況還不用做事,而蓋兄能在白馬閣吃飯,又怎么會缺錢花?”
蓋聶尷尬地摸摸下巴:“就是因為在白馬閣吃得多了,才缺錢啊。”
荊軻想了想,問道:“敢問蓋兄平日是靠什么過活的?”
蓋聶不太想回答,端起酒碗回避,一口酒喝了半天,才道:“這個么,我自有辦法,不偷不搶不犯禁,你就別問了。”
“那好,”荊軻點點頭,又道:“其實像蓋兄這樣的好身手,投入行伍也許能很有前途,這幾年諸國混戰,秦國前景很好,去投軍的話,殺敵進爵,平民也能憑本事得高位,那將會是條不錯的路子。”
蓋聶皺緊眉毛搖搖頭:“投軍是不可能投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投,種地又不會,我其實挺懶的你不知道吧,所以你說的坐著就能掙錢的活,我很有興趣,工錢嘛,少是少了點,但總歸不用做事,是吧?哦對了,你那兒管飯么?”
至此,蓋聶在荊軻心中的良好形象已經如泥石流般傾泄崩塌,把他對這個戰國著名劍客的憧憬毀滅得很徹底。
如果不是剛才親眼瞧見他氣勢逼人地使劍,那一定會覺得這大概只是個同名同姓的混混大叔。
荊軻無奈地笑笑,跟他又聊了一會兒,對他這人也更了解了一些。
蓋聶在十幾年前還是魯國人,出自于一個歷史悠久的舊貴族家庭,后來魯國被楚國滅了,他就變成了名義上的楚國人。
作為魯國貴族,他打心底瞧不起楚國,認為它跟秦國一樣,兩個蠻夷,都是謀篡周室的賊子,還問鼎舉鼎、一唱一和、一西一東地滅了周、魯。
可惡。
當年蓋聶才十幾歲,一腔怒火沖上心頭,極力想要擺脫自己楚人的“污名”,然后做出了一個大膽決絕的決定。
離家出走。
他偷了幾塊價值連城的玉,帶著祖傳寶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憤然離鄉。
之后,和所有不做攻略的年輕人一樣,開始了漫無目的的、自以為很瀟灑的云游生涯。
他也確實瀟灑了幾年,騎著馬,唱著歌,帶著姑娘逛吃逛吃。
他周游列國,一路仗劍行義,幫了不少人,去過除了秦楚之外的很多地方。
然而理所當然的,賣玉換來的錢很快就用光。
而昔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蓋氏公子,除了花錢就沒有其他的生活技能。
他餓到賣劍賣馬賣衣服,還在山里撿野果子亂吃,結果中毒昏迷,差點喪命。
他想回家,可是迷了路,也沒有錢,連自己到底在哪個國家都不確定。
眨眼之間,周圍全是黑壓壓的秦軍,他們進入一座座城邑村莊,跟當地官府辦理交接手續,在城頭掛上“秦”字大旗,就這樣圈下一塊地盤。
好好的地方,昨天還是韓國的,今天就變成秦國的了,昨天還是趙國的,今天怎么又變成秦國的了?
蓋聶不想呆在秦國,只能一路往東行,卻發現秦國的地盤越來越大,自己可以云游的空間越來越小。
后來終于投奔到趙國陽城的一個鑄劍師家里,幫他干些雜活來換取食宿。
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