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在濮陽和陶邑都置了宅子,那邊是老家,住著父母,這邊住著妻妾兒女。
他本人來往于多地,時常不在濮陽,給妻子開了間布莊打發日子,自己則忙于別國的生意。
而無刃劍消息一傳出,他就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這天下午在家里攢了個局子,請的都是濮陽城中排得上號的人物。
衛君的長公子,霍老和幾位長輩,縣令荀未,白馬閣的吳均,孟氏器行的孟皓,城西幾座大酒肆的東家,還有藥商、酒商、米商,光主賓就有十幾人。
每家都帶了夫人,與男賓分堂聚會。
男子投壺酬酢,女子歌風頌雅,是級別相當高的宴會。
這樣的宴會也該有呂氏出席,不用多說,他們在喪期,一年不能參宴。
孫仲本想請魏公子魏鳴的,被人提醒不合適,稍作解釋后,孫仲便也了解到段家之前與他們發生的那些誤會。
客人之間有過節的、有糾紛的、可能會出現尷尬的,在邀請的時候必須要考慮周全,思量取舍,魏鳴這個來投親的落魄公子當然就被舍掉了。
坐席的主次、酬酢的順序、車馬停放的位置全都要根據身份地位來排先后。
荊軻訂的馬車還沒做好,孫仲提前派車來接他跟段靈兒。
靈兒在出門前好一番打扮,從起床就開始捯飭,換了四身衣服、三種發型和兩套首飾。
早上的時候,靈兒邊描眉邊說:“那些夫人都精通穿衣搭配,心機多哩,一個小小的珠串都能讓她們出盡風頭,我不能輸啊,要給你長臉。”
荊軻看著鏡子里的她,樂呵呵地笑著:“我要長什么臉?有你這張臉,我就多少面子都有了。”
段靈兒忽然停下畫眉的手,從鏡中看了回來,聲色清冷:“跟我在一起,你是看臉的咯?”
“呃……”
荊軻愣了一下,眨眨眼睛:“那個,我是說……咱們靈兒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素顏過去也能大殺一片,讓那些抹粉的妖艷夫人自愧不如、自慚形穢、自暴自棄、自怨自艾、自——”
“好啦,”段靈兒笑著輕瞥他一眼,“悠著點,捧過頭了。”
“嘿嘿。”
然后,荊軻這一天什么事都沒干,凈坐在屋里看她折騰,一晃就到下午,接著來到孫家。
這其實是他第一次見孫仲,之前因為孫夫人的詬病吐槽而讓荊軻對他預先有了個不好的印象,寵妾滅妻,寵妾無度,寵妾……反正就是各種寵妾,他那個小夫人于氏還沒自己大。
下午看到孫仲真身,卻是一個溫文儒雅的長須先生,言談舉止讓人非常舒服,看起來和孫夫人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那人完全不同。
他倆一起在門口迎客,一對恩愛夫妻的模樣。
孫宅門前非常熱鬧,家仆在門階兩邊排開,還有人往來送禮、招呼車馬。
四人在門口互作寒暄,吳均夫婦也接踵而至。
孫仲朝他笑喊了一聲“吳老弟”,又拱手相迎,荊軻也跟著拱手,淡然笑笑。
吳均還過孫仲的禮,瞄了眼旁邊這個后起之秀,臉上掛著冷冰冰的笑容,點到即止地頷首,抬著下巴獨自進門。
他夫人姜雅不緊不慢走在后面,稍作行禮也跟了過去。
“奇怪。”段靈兒蹙眉回看她一眼,與荊軻一同進院兒。
“怎么了?”
“吳夫人梳了垂鬢髻,不適合今天這個場合。”
荊軻回想著姜雅的發型,她腦后一盤髻,前面的頭發從兩額邊順直而下,過肩彎到身后束扎,這就是垂鬢髻。
像這樣擋住兩邊側臉的發型,荊軻覺得除了顯臉小以外也沒什么特別的。
他又看看院中其他夫人的發型:“有什么區別?我看都差不多啊。”
段靈兒堅定地輕搖一下頭:“吳夫人的氣質談吐都數一流,何等講究?以她的水準,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荊軻聳聳肩:“她沒準就是手滑了呢,別想啦,吃好吃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