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從革對這個犟侄女向來火大,都不知是誰欠了她的。
現在又來質疑家里的生意,枉費呂不韋生前那樣慣著,呂伯父動了怒:
“不做那些,你能住上這宅子?穿這身錦裘?不做那些,你先父能尋求機會位極人臣、讓三千人作《呂氏春秋》以留名后世?你吃穿無憂,一生富貴,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呂萌就是不高興,嘟囔:“伯父明明有能力為父親報仇的……卻不知在縮頭縮腦地裝什么烏龜……”
呂從革聽不清她說什么,也想不跟她計較:“沒見有客人嗎?安分一點不行嗎?”
她冷哼一聲,支臂撐頭,卻正好朝著荊軻的方向,狠狠瞪他一眼,又轉頭換到另一邊。
這眼瞪得他很無辜:干嘛呀,今天不是來聽你道謝的嗎?怎么還被瞪了?
他們小夫妻在旁圍觀得很尷尬,別人家里有糾紛,自己還不巧被請上了門,這會兒也不好離開,屋里氣氛降到冰點,荊軻便轉了個話題。
“呂公覺得,秦若攻趙,會攻哪里?”
呂從革雖在氣頭,卻也聽進了他的問題。
呂芷在信里沒說,她應該不知道,就算丈夫告訴她,也不會把這種機密寫進家書在路上傳送。
攻擊哪里,很有必要猜測一下,這關系到呂氏在趙國的生意。
呂不韋在位時,很容易就能獲知秦國的下一個目標城邑。
那些幾乎都是他參與決定的,當然也可以給呂氏的生意做導向。
而如今朝中無人,姻親們又對呂家很謹慎,自是不會透露半分。
李氏的哥哥雖是李斯,但同父異母,兄妹倆年齡相差很大,關系疏遠。
李斯又視自己的前程高于一切,他現在是秦國廷尉,法大于天,也絕不會因為裙帶關系而隨意提供消息。
秦國要打哪里,就只能靠觀察各地的動向……和猜。
“平陽吧。”呂從革想了想。
他可不是隨口一說,秦軍在朝歌城郊屯兵了,最近的趙國大城就是平陽,這是呂氏酒坊傳來的信息。
荊軻點點頭,他記得,呂不韋死后的那一年,秦趙戰于平陽,趙國大敗,被斬首十萬。
“那趙國會以何人為將呢?”
“聽說廉頗之后,趙國無人可用,不過有個叫扈輒(hù,zhé)的,守著魏國割讓的鄴郡三城,被郭開重用,但實力不行,連丟數城。”
郭開是個佞臣,之前收了秦國的錢向趙王進讒棄用廉頗。
幾年之后也是因為他,還是收了秦國的錢,誣陷一位名將謀反,最后使得王翦大敗趙軍滅了趙國。
這個扈輒被他重用,先不說能力和品行怎么樣,但一定是個炮灰。
荊軻又問:“呂公覺得,秦趙若是在平陽開戰,誰輸誰贏呢?”
呂從革不屑地笑笑:“自然是秦勝,桓齡是跟隨王翦連拔趙國九城的猛將,扈輒不足為慮,趙國途窮,秦王英武,趙不久矣。”
荊軻贊同:“秦國實力毋庸置疑,但攻趙的這條路,怕是沒那么好走。”
呂從革本沒打算跟他多說,聽他步步追問,卻不像是問,反倒是在有意引出一個話題,這便有些興趣。
畢竟呂不韋走后,家里一屋子婦孺,很久都沒人能跟他聊聊大局。
至于商場上的一些事,呂從革也只是對后起之秀有些看不過眼,并沒達到一種要處處排斥的地步,他沒那么狹隘。
“你有何看法?說來聽聽。”
荊軻微微欠身:“呂公可曾聽過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