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計為了掙外快,簡直是拼了。
往返不到三刻就把呂萌連人帶車給請了過來。
呂英聽說她要外出見朋友,當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和車夫出門,還派了一支十人小隊跟隨。
有了這些人,過關自然不成問題,但在剛剛入夜的咸陽城中顯得聲勢浩大,有點夸張。
驛館客人全都擠到門口看是誰來了,搞不好是秦王良心發現,把韓非送回來也不一定。
結果從車上下來一個小姑娘,一進門就嚷嚷著要找荊軻。
小伙計領著她穿廊過院,沒進院門就聽見了小夫妻倆的爭吵聲。
“你不說去干什么我就不走!一來咸陽就覺得你不對勁,肯定有事瞞著我,我們是夫妻啊,夫妻本該一心,有什么不能直說的?”
段靈兒聽起來很生氣,呂萌從沒聽她這樣兇過,這也不像是那個溫柔甜美的靈兒姐姐,一時不太敢敲門。
說是爭吵,其實還是靈兒吼得多,深得段夫人真傳。
荊軻一直平心靜氣的:“等事情辦完我再告訴你,聽話,你先跟她去蒙府。”
段靈兒:“什么聽話!當我是小孩子嗎?不許再跟我說這兩個字!”
“聽話,”荊軻非要說,還去摸摸她的頭,“聽話聽話聽話聽話聽話!”
本意是開玩笑來討好,誰知道是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段靈兒可沒這個心情,反而徹底被惹毛,猛力擋開他手:“荊軻!你再這樣胡鬧,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個人回濮陽去?你就自己在這里折騰吧!”
荊軻果斷搖頭:“不信!你一個人回不去的,你怕黑。”
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沒跟靈兒真的動氣,他不想說要去救韓非的事。
一個小商人要從秦王的虎口中救人,無異于送死,旁人一定會覺得這是自不量力、異想天開。
就算是段靈兒,也不會理解他這么做,更不會支持。
人們對未知才會恐懼、猶豫,但既然知道事情會如何發生,也就沒什么好遲疑的,改變就是了。
解釋不清的,只是浪費口舌和時間。
荊軻很清楚自己在堅持什么,韓非是他敬重的人,他的死無疑是這個時代最大的遺憾,是巨星的隕落,全都在嬴政一念之間。
嬴政的決定沒法改變,但他既然在后來赦免了韓非,這就好辦。
荊軻揣著滿滿一袋碎金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可能會出現的后果,保險起見,讓段靈兒去蒙府無疑是最穩妥的安排。
呂萌在外面聽得心煩,終于忍不住敲開門:“那個……我來了,找我什么事?”
荊軻瞥了她一眼:“來得正好,麻煩你,把靈兒帶去蒙府暫住一晚,我要出——”
“我不去!”段靈兒抱臂往榻上一坐,“不說清楚我哪兒都不去!”
呂萌撓了撓耳朵:“去蒙府住是沒問題啦,不過……你們要是還沒商量好,我也不好辦。”
“商量好了。”
荊軻不再多說,去榻邊一把橫抱起段靈兒,抱著就往外走。
嬌小的靈兒哪里抵擋得住,拼命掙扎:“你這人怎么回事!還用起強來了?跟我說句實話就那么難么?是不是那把劍的事?無刃——”
“段靈兒!”
荊軻怒目打斷,臉上再沒了之前嬉皮笑臉的神色,眼里寒光一閃。
他從沒這樣叫過她全名,語氣近乎斥責,靈兒被怔得不再敢出聲,犯錯的孩子一般稍稍低頭。
見她沒了聲音,荊軻緩緩放她下地,音色冷峻:“要是想讓我死,你就接著鬧。”
段靈兒語塞,頓時覺得荊軻變得好陌生,就像變了一個人,離自己……好遠……
荊軻也意識到自己沖靈兒發火了,把她嚇到,真該死。
見妻子眼里噙著淚光,他心頭軟成水,立刻想去安慰。
但理智提醒他時間不等人,每拖一秒,韓非就離那杯毒酒更近一步。
“先上車。”
他牽著靈兒就往外走,打算事后再跪搓衣板來謝罪,或是別的虐刑,只要能解她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