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諸國畏秦,無一處敢收留樊將軍,他走投無路來燕國求生,我們絕不屈服于強秦的脅迫,秦國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不能見死不救。”
鞠武有些怒急,語速也加快:“為了結交一個朋友而不顧國家安危,這便是資怨助禍。燕國現在如同一根輕飄飄的鴻毛,而秦國是熊熊燃燒的炭火,把鴻毛放在炭爐上,自然很快就會被燒光的,還請太子以大局為重。”
姬丹搖了搖頭:“我意已決,樊將軍必須留下,其他的容后再議吧。”
鞠武長嘆一口氣,他很清楚,姬丹哪里是真把樊於期當朋友?不過都是揚名的工具罷了。
……
……
易水畔,樊館。
早在城中時,荊軻就聽說了這間恢弘壯闊的豪宅,是太子丹專門為樊於期建造的,建成之日很多人都去圍觀。
人們議論紛紛,對樊於期的真實身份頗有揣測。
大家只知他是秦國跑來的將軍,卻不知他本名桓齡。
而正因為是秦國來的,姬丹就偏要收留,跟秦國對著干,還如此高調地奉他為上賓。
簡直是找死。
荊軻在一個隆冬的三九天里,懷著上墳的心情來到樊館拜訪。
同時還帶來了呂僅。
樊館大門緊閉,清冽的易水從門前瀟瀟流過。
樹梢掛著雪霜,風一吹動,雪粒紛揚,天地純白一片,陽光穿透著灑下,仿若隔世仙境。
荊軻站在易水邊稍作感懷,不知高漸離的那首《易水歌》會不會為自己唱響。
也許不會了吧,自己有牽有掛,這么顧家惜命,怎么能“一去不復還”?
敲開大門,荊軻向看門人說明來意,說是自己樊將軍的故人。
看門人當即回絕:“樊將軍不見客,客人請回吧。”
荊軻遞去半枚金餅:“煩請傳達,就說呂家來找,他若還有良心,就會見的。”
那人裝模作樣嘆了口氣,猶豫片刻接過錢:“稍等。”
不一會兒,門又開了,荊軻和呂僅被領著進入。
呂僅知道這次來是要見誰,他的五姑父桓齡。
父親,祖母,芷姐姐,兩個叔父,還有兩位庶祖母,皆因桓齡而死。
小呂僅心里帶著滿腔怒火要來為他的家人討個說法。
當初荊軻向呂從革提出要來見桓齡的時候,呂從革不讓,他不想讓呂氏跟秦國的叛將還有什么關聯,呂家已經遭了罪,不能再出事。
荊軻便想一個人私自前往,害死呂老夫人的罪人,不能就這么算了。
結果還沒出門,呂僅主動跑來要跟他一起:“五姑父連累我家那么多人斬首,怎么能獨善其身躲在燕國享福?”
兩個忿忿不平的人被引到了所謂的樊將軍的書房。
卻沒見著什么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只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彎著背,萎靡地坐在窗前看雪。
他轉過身來,胡須灰白雜亂,面容憔悴慘淡,說是老人卻又沒那么年長,但這明顯不是壯年人該有的面貌。
“五姑父?”呂僅驚訝道。
此人的確是桓齡,只怕他是……
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