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睡得昏昏沉沉,全身酸軟無力,陷入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黑暗、血腥、混亂、殺伐征戰,最后撕裂這片混沌的,是一道暖如春風的明媚陽光。
他知道,那是他摯愛一生的妻子,段靈兒。
阿軻……
靈兒沐浴著陽光,輕柔地在夢里一遍一遍地喊他。
可荊軻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臉,想要去牽手,卻幾次握空。
接著,那道陽光越來越遠,好像再也無法觸碰。
身體開始墜落,黑暗重新席卷,就像有無數的枷鎖鐵鏈從地底伸出,把自己死死捆綁,拖入無盡深淵。
“靈兒!”
他驚吼一聲,被從汗水中撈起,大喘粗氣地坐在榻上發愣。
周圍環境一片陌生,窗外是黑夜,屋里光線曖昧昏暗,焚著奇異的香,聞之令人心潮涌動。
他一時恍惚,記憶斷片,忘了是在干嘛,也不知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只見自己光著上身,汗流浹背,稍一轉頭,驚訝發現發現身邊睡著個陌生女子,青絲散亂,睡容甜美,赤著……
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緩緩掀開被子,深吸一口氣低頭去看……
一定是犯錯誤了……
他狠抽自己幾個嘴巴。
大錯特錯,情節嚴重!靈兒知道會要殺了他!
不!不用她動手,荊軻會主動剁頭獻上。
他一個箭步跳下榻,從滿地散亂的香羅心衣中刨出自己的衣服,囫圇穿好。
邊穿邊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淪落到這個境地的?
他記得白天的時候被帶到市亭,被校吏特別熱情地拉著坐下,可他說了半天都沒說到商稅正題,然后請自己喝下一杯薄酒……
之后的事情全然沒有記憶。
所以一定是酒里有東西。
啊呸!
荊軻氣得把腰帶往地上一抽:是誰要這么陷害我?!
大門此時被緩緩推開,一位管事淡定地出現在門外,瞧見屋里天翻地覆的模樣,意味深長地笑笑,朝荊軻躬身道:“荊主事,對那名舞姬可還滿意?”
荊軻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他衣襟:“滿意個鬼!為什么要這么做?誰派你來的?”
旁邊立刻有兩個隨從來幫管事脫身,擋開荊軻。
管事稍稍整理衣襟,繼續保持微笑:“既然荊主事享用過了我家公子的招待,那么就請隨我來見吧。”
荊軻當然要見,二話不說就跟著他走,在偌大的宅子里繞來繞去,終于見到了那個并不出他意料之外的人。
姬丹。
“你還真是執著,”荊軻冷笑,“竟連這種下作法子都用上了。”
姬丹并不多跟他假意繞彎,直言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荊卿收受了我的好處,整座太子宮的人可都是知道了的,還請荊卿答應我之前的請求,救燕。”
荊軻堅定搖搖頭:“你這叫強買強賣,不得人心,簡直是想不開,我不會幫你做事的,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覺得塞個人給我、我就會聽你調遣?”
姬丹閉眼長嘆一口氣,轉身走開。
他已經等無可等,也不想再端著什么君子的架子、放低姿態來謙恭求人。
太累了。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姬丹黑下臉,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這個忙,你幫是不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