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
當淮漢以北的大地已經逐漸入冬披上銀裝時,南方洞庭郡的山景卻對絢爛的秋色有著獨特的留戀。
六葉扁舟首尾相接,載著一戶人家老小和他們不多的行囊,在峭壁之間的深溪上隨波穿行。兩岸紅楓如火,桐葉似霞,水面倒映著周圍景致,綠的水,紅的林,藍天襯著悠悠白云,經由水面一翻轉,雙倍的景致成了雙倍的享受,如夢如幻,船上的人們暢然期間,仿佛入了畫中。
入了畫的不光是人,就在扁舟緩緩將至的前方,一只胖猴子抱著一只小猴子蹲在石壁上,邊吃果子邊往下看,好奇又警惕地盯著這些“坐木頭漂過來的兩腿獸”。
“啊,有猴子!”
一道敞亮的男孩兒嗓門瞬間劃破了山水間的寧靜。
接著,這個頭舟上的男孩兒發現自己和那猴子的動作如出一轍,都是左手拿著果子,嘴里鼓鼓囊囊,滿臉驚奇。
而那母猴子的紅屁股臉上還多了幾分驚嚇,轉瞬變得猙獰,沖男孩兒齜牙尖叫一聲,凄厲,蠻橫,一個潑猴!
它一手兜緊崽子,一手舉起果子,猛力一擲,果核“嗖”地飛來,撲通掉在舟頭旁的水面。
毫無威力。
男孩的視線隨著果核一同入水,更加驚奇了,眉開眼笑的:“喲!就你還兇我吶!”他來了興致,也舉起手要扔果核,后仰著蓄力,“瞧好了,看我——”
“行了,”男孩兒的父親從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念經的口吻念叨著,“不要亂扔瓜皮果屑,破壞了環境多不好,砸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啊。”
男孩兒:“爹,我不砸花花草草,我砸猴子。”
他爹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動物是我們的朋友,這里的動物,以后還會成為我們的鄰居,哪有一搬來就砸鄰居的?”
小舟緩緩經過了那一大一小兩只猴子,正在父親的身后朝男孩兒做鬼臉。
男孩當即不服,辯解道:“是它先砸我的,要是力氣再大些,咱們的小舟就要翻啦。”
父親立刻往水里連“呸”三聲:“說了多少遍了,在舟上不許說那個字,去,進篷呆著去。”
“哦……”
男孩兒無可奈何地垂著腦袋坐進舟篷,又一溜煙躥到舟尾,非常賭氣地沖那嬉皮笑臉的母猴子扒了個眼皮:“略略略路!”
這幾條小舟說小不小,一條能做七八人,現在每舟除了船夫以外,寬寬松松坐了四五個,墊著軟墊還放著行李。
頭舟上,男孩兒的父親彎腰鉆進竹篷,在妻子身邊坐下。
這看起來只有“十八歲”的美麗妻子側頭靠進他懷中小憩起來,閉著眼道:“我暈船……已經在水上漂了小半天了,是不是迷路了?還有多久才到?”
“快了,”男人拍拍她,“探路的時候經過這里的,我記得剛才的石壁,大概還有兩刻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