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低沉的嗓音壓得滿庭竹葉簌簌作響。宴席間霎時死寂,連撫琴的伶人指尖都僵在弦上,半聲殘音卡在桐木琴箱里。
“列位莫不是忘了,這文會的請柬上印的是許氏族徽?”他指節重重叩在廊柱上,驚飛檐角銅鈴,“我許家兒郎的婚事,何時輪到外人嚼舌根?”
方才還高談闊論的文人墨客們慌忙垂首,有人不慎碰翻了冰裂紋瓷盤,碎玉聲里夾雜著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許行川突然輕笑一聲,從小廝手中接過一塊玉牌扔在石桌上,羊脂白玉磕出清脆聲響。
“趙公子。”他睨著領頭編排許舟的青衫書生,“去年你在西市當街調戲賣酒女,是拿這玉牌抵的罪吧?”
被點名的文人踉蹌后退半步,衣擺絆倒了身后石凳。
許行川慢條斯理拎起玉牌,對著日光端詳上面“明德惟馨”的刻字:“這般品性也配談詩論道?來人,送趙公子去衙門回憶回憶何為禮義廉恥!”
待那連聲告饒的身影被拖出院門,許行川轉身看向虞柳二人時,眉間戾氣已化作春風。
他雙手捧起鎏金酒樽,廣袖垂落露出腕間佛珠:“今日讓二位見笑了,這杯敬……”
“許二爺好威風。”柳清安突然打斷,指尖摩挲著汝窯天青盞沿,“當初許公子入贅的時候,倒不見這般兄弟情深。”
她話音未落,虞秋池已扯著她衣袖搖頭,鴉青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許行川舉著酒樽的手懸在半空,琥珀酒液在樽口蕩出漣漪。他喉結滾動數次,終究仰頭將冷酒灌下,喉間火燒般的灼痛反倒讓他神色松快幾分。
涼亭紗簾忽被秋風吹卷,露出許舟半邊側臉。
場中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許行川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了,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大家還是繼續探討詩詞吧。希望以后,我們都能以文會友,莫要再出現今日這般不愉快的事情了。”
眾人紛紛點頭應和,只是剛剛的興致卻已經大打折扣。
柳清安和虞秋池也沒有再參與到眾人的討論中,涼亭中的簾子又放下了。
許舟在涼亭里默默看著,面無表情。
甘棠用余光瞥著他,心聲飄搖而來。
【他傷心了嗎?】
許舟笑了笑,思索著如何開口,許行川又走了回來。
許行川身形微晃,腰間佩玉撞在石欄上錚然作響:“抱歉,剛剛在想事情,這些文人就愛鼓吹是非,你別往心里去。”
許舟搖搖頭:“不妨事嘴長在別人身上,怎么說也攔不住。”
許行川喉結滾動,最終只擠出半句:“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對你不利。”
“害我?”
許舟挑眉輕笑,指尖摩挲著茶盞邊沿,似笑非笑的問道:“我一介贅婿,也值得人費心謀害?”
許行川垂眸盯著石桌紋路,指節將袍角攥出褶皺。許舟錯開他的目光:“有甘棠姑娘隨行,二哥不必憂心。”
目光掠過抱劍少女,許行川長嘆一聲:“這姑娘劍氣凜然,確非凡品。”他忽地展顏,拍著許舟肩頭:“秋闈在即,不妨與席間才俊切磋,這些人總要賣我幾分薄面……”
“謝過二哥,”許舟拱手打斷,“此處喧鬧,不太適合我,不如歸去讀書。”
許行川苦笑搖頭:“實不相瞞,這勞什子文會,酸儒滿座,我要不是想找個由頭…..咳咳,反正也不太適合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