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就走了?”
許舟皺眉。
槐樹洞里的霉味突然濃重起來。
許舟剛要探身,后頸汗毛如遇雷擊般根根豎起。多年后他回憶這個瞬間,總覺得當時聞到了鐵銹味——不是血,是麻繩絞斷頸骨時蹭下的陳年血痂。
他下意識側過身子。
麻繩洞穿三人合抱的古樹時,許舟正擰腰側翻。樹皮爆裂聲與布帛撕裂聲同時響起,他低頭看見白皙腰腹間滲出的血線,像有人用朱筆在宣紙上勾了道紅痕。更詭異的是傷口并不疼,反而傳來冰錐刺入骨髓的寒意。
“跑!”
這個念頭炸響的剎那,許舟已經竄出三丈遠。
臭肺刀在掌心震顫,刀柄龍紋咬破虎口,血珠滲入吞口處的白虎浮雕。
身后傳來麻繩絞碎山石的爆響,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些系在倀鬼頸間的索命繩正在追魂。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殘影,朝著山林深處跑去。
黑霧像煮沸的瀝青般翻涌,所過之處松針蜷曲發黑。許舟的神魂微微震蕩,只見四周的樹木都扭曲變形,仿佛要將他吞噬。
他咬緊牙關,催動全身靈力,手中臭肺刀泛起幽光。
“破!”
許舟大喝一聲,臭肺刀劃過一道弧線,刀光如閃電般劈向黑霧,劃過的軌跡亮起青白磷火,黑霧發出類似指甲刮瓷的尖嘯。
黑霧發出尖銳的嘯聲,不甘地散開。
許舟趁機沖出黑霧缺口,回頭望去,只見那只倀鬼在黑霧中咆哮哭泣,麻繩如毒蛇般亂舞。
他暗暗心驚,這邪修的手段果然不凡,連派出來的倀鬼都如此厲害。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刀身上的“臭肺”二字正在滲血,自己的傷口卻詭異地愈合了。
正當許舟以為能順利逃脫之時,他忽然聽見四面八方的腳步聲。
倀鬼還有!
許舟沒有回頭,往山林中跑去。
呼吸。
追擊許舟的倀鬼被他遠遠甩在身后,遼闊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山風驟然呼嘯而過,林間枯枝上最后的樹葉一片片離開枝頭。
喘息聲在胸腔里鼓蕩如雷,許舟奔跑時忍不住側目,他看見漫天飛舞的灰色枯葉迎面而來,又被風卷著與自己擦肩而過,猶如江湖夜雨,又猶如某些人某些事。
他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一片枯葉,卻聽見另一種聲響。
不是腳步聲,是某種硬物高頻叩擊青石的動靜,像暴雨敲打鐵皮屋頂。
他猛然折身變向,一支玄鐵弩箭逆風而上,擊碎了一片片樹葉來到許舟面前。許舟微微偏頭,任由那枚弩箭擦著耳廓釘入柏樹,發出哚的一聲,箭尾的尾羽還在嗡嗡震顫。
更多弩箭破空而來。
許舟蹬斷橫枝借力前沖,看著箭簇擊碎紛飛的枯葉。
他回頭看去,卻見十余丈開外,正有一名黑衣人手持連弩肅然尾行,速度極快。
黑衣人額頭處,被人用朱砂寫著篆體的“厭勝”二字,最可怕的是那雙眼睛——眼白完全被血絲吞噬,瞳孔縮成針尖大的紅點,像被剝了皮的山魈。
形似人,神似鬼。
許舟想起先前畫舫上的黃紙符箓,與此時的厭勝二字異曲同工,沒想到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