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們,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對,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高志遠將打來的幾只海鳥烤了,又和陳俊說著家里年夜飯的事兒。
“我們家窮,年夜飯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吃飽,紅苕燜飯吃個肚兒圓。”陳俊回想起在家的情況臉上露出幸福:“紅苕鍋巴捏成一團一團的,老香了。”
“吃肉啊,過年也有,就是買一斤肉當刀頭敬菩薩,敬完菩薩后切得薄薄的一片片鋪在小碗里,上面蓋上很多酸巴菜蒸燒白,一個刀頭肉能蒸四碗燒白,過年那天吃一碗,余下的三碗留著正月間待客。”
“我們是一個省的,習俗相差不大,我們家還行吧,就我和我哥哥兩個。”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撿哥哥的舊衣服穿,高志遠心里就好笑,還是到部隊好,自己有新衣服穿了:“過年的肉也是要用來待客的,但是架不住我嘴饞啊,哪怕正月初一吃素我也會去偷嘴,往往一大塊肉到待客拿出來發現被我啃了一大半。”
“那你不挨打?”
“挨啊,打就跑,反正我爹一般不動手,我娘肯定是跑不贏我的。”
“哈哈哈!”
說起小時候,兄弟倆都笑了,蘭勇也知道他們笑什么,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兄弟臉上都有淚痕。
笑聲和風聲海浪聲混在一起,如歌如泣。
“老婆,我想你了。”
對著幾丈高的海浪,高志遠大喊大叫。
看著頭兒在海邊的瘋狂邊跑邊喊,陳俊再次落下淚來。
“阿嚏”
杜紅英今天不止一次打噴嚏,搞得冬梅娘都很緊張。
“來來來,趕緊的多喝碗湯,喝下去熱乎乎的有點傷風感冒都能好。”
“沒事兒,娘,你怎么又在砍雞肉,不是要留著正月間待客嗎?”
敬菩薩的雞和刀頭肉都會抹上一點鹽然后放在菜籃子里掛起來,上面搭一張瀝帕蓋住灰塵,到正月間有人有客來時就取下來砍一碗待客。
“咱們家也沒什么客,就你舅舅姨媽他們。”陳冬梅道:“吃不了這么多,今天好歹是過年,桌上有魚有雞才更好。”
“那這個豬頭肉?”
“把風蘿卜撈出來吃了,豬腦殼骨頭我都剔出來了,這湯吃多少舀多少,余下的燒開放著,能吃很久呢。”
過年燉的蘿卜湯吃上十天半個月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這個時節氣溫低,再加上有油凍住了。
要吃就舀一大塊出來單獨燒開就成,不費時間還很省柴火呢。
杜紅英倒也沒在意。
大年初一,爹又帶著紅兵紅衛去給逝去的老一輩人們燒錢紙。
“記住了,多給志遠燒一些,還有那個孩子。”
冬梅娘就叮囑。
“知道了知道了。”
那個孩子,杜紅英知道是指自己下面的一個弟弟,據說是出生后就沒了呼吸,埋在了爺爺墳前的,一個小土堆,按說紅兵其實應該排第三的。
在這個年代,孩子早夭率很高,婦人們能生但不一定能養大成人。
就如自己奶奶,據說生了兩個女兒三個兒子最后只活下來爹一個。
相對來說,外公外婆就幸運得多,生了五個五個都養活了。
紅衛上墳回來就嘰嘰喳喳的說。
“高家人好奇怪噢,上墳就上了高家的那幾棺墳,都沒給姐夫燒一堆紙。”
“你知道,萬一他就在那些人墳邊捎帶著燒了呢。”
“沒有,我全程聽他念了的,就是沒念姐夫的名字。”杜紅衛精怪得很,高家的祖墳和杜家的挨著的,他仔細聽了個全程:“就好像忘記了有這么一個兒子似的,我爹連我大哥都燒了紙錢的,未必我姐夫不是他們的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