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微滿頭大汗。
他也早已慌神,哪還有主意?
“上經樓去。”
一名朱袍高冠老者走來,神情鎮定:“太學中人,還輪不著他人發落,不必憂心。”
兩人一見,登時大喜:“祭酒大人!”
太學祭酒朱桓,當世鴻儒,是整個太學所有學子的師長。
祭酒官職品級不高,卻極為尊榮:上位時,需天子親自來請,與天子共輿上任——表示天子與讀書人共治天下。
又因大多數官員都有太學求學經歷,可想而知,此人的威望有多高。
至于經樓,在本朝也意義特殊,為顯儒家地位,經樓被視為圣地,任何人未經祭酒允許,不得擅登。
“其余人散去,不得聚眾。”
“吩咐守衛,今日封閉太學大門。”
朱桓揮了揮袖袍,滄桑的目光掃過附近的太學生:“不要有其他心思,安心回去讀書,有忤逆者,嚴懲不貸!”
在太學中,祭酒的威望是至高的。
沒有人敢質疑,連一絲議論聲都沒有,或遠或近處的學子躬身作揖,而后迅速退去。
“你們不能走!”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一道突兀的身影闖入朱桓視線中。
擋在了張微和許寧樓面前。
他衣衫破碎,背著一袋剛領的祿米,一臉風霜難動的正氣。
“方才我已聽同學們說過了,外頭風聲變了。”
“你們原先鼓動輿潮,險些鑄成大錯。”
“是不知真相被人利用,還是明知真相蓄意為之,或包藏有其他禍心,都應交由廷尉府處置。”
說著,他又對朱桓道:“祭酒,你將他們藏上經樓,這是包庇之舉。”
將散去的人群猛地止住了腳步。
場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瞪大了眼,看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朱桓慢慢轉過身來,望著這個破爛年輕人:“你說什么?”
“我說,祭酒你將他們藏在經樓上,是在規避審查,是窩藏罪犯之舉。”
“你如此作為,加之先前縱容太學生行事,自身亦有勾結之嫌。”
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嚴肅的話。
學子們都聽傻了。
張微身旁,一個狗腿伸手推他:“閃一邊去!”
瘦弱的身軀晃了晃,又重新立在那:“太學,傳經解道之所,當為天下法,自當有錯必究,而非縱容。”
朱桓眼神冷厲到了極點:“頂撞師長,當如何處?”
“我說的是道理和律法,何曾頂撞師長?”馬逾韓反問。
朱桓目光更冷,卻未與他爭辯,手一揮:“革其學籍,逐出太學,不準他再進太學半步!”
“喏!”
幾道人影上來,伸手扯住馬逾韓。
馬逾韓掙脫幾人,正色道:“我不曾違反任何條例,祭酒憑什么驅逐我?”
說完,他又騰出一只手,抓住張微的衣服:“此人有罪,不準窩藏!”
“放肆校內,無禮,杖責!”
說完這句,朱桓將頭撇到一旁。
張微會意,冷聲一笑,沖著身旁數人使了個眼色。
那些人一擁而上,沖著馬逾韓便是拳打腳踢。
同時拖拉強拽,往外拖去。
片刻,他便被打倒在地,滿頭是血。
他蜷縮在地,死死抱著那一袋祿米,嘴里還不斷念叨著:“你們這樣做不對,你們這樣做不對……如果太學都這樣做,天下還有什么律法和公平可言……”
朱桓或許是聽的不悅,眉頭一皺:“將他祿米奪了!”
有人伸手,一把拽住了那個布袋。
“不!”
一只帶血的手探出,死死抓住了祿米袋子:“這是國家給我的,是我應得的。”
“奪了!”朱桓喝道。
一人抬腳,沖著馬逾韓手腕踏下。
他痛哼一聲,手卻依舊抓著不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