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淚水在《清丈田畝冊》上暈開時,朱允炆突然按住正在焚燒的南北分卷灰燼。
七條赤鏈蛇盤成的北斗指向北方,少年太孫沾血的指尖按在天樞位,貢院廢墟突然升起百道青光沒入云端——那是本應鎖在文淵閣的歷代狀元答卷。
五更鼓聲穿透黑霧時,朱允炆搖搖晃晃站起。
他撕下燒焦的衣袖裹住虎符,踏過地磚上漸冷的血泊,繡金靴底恰好踩住北斗蛇陣的瑤光位。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云層,少年清越的嗓音竟壓過了三千舉子的誦讀:今科考題更易——
藍玉握劍的手背暴起青筋,劍穗流蘇無風自動。
老將軍看見太孫的影子在晨光里突然拉長,那輪廓分明是十年前病逝的開平王常遇春。
貢院廢墟涌出的黑潮此刻已漫過宮墻,卻在觸及朱允炆衣角的瞬間化作清泉。
論天下為公!
太孫擲地有聲的詔令引發奇異的回響,奉天殿琉璃瓦同時泛起水紋。
朱元璋懷中朱標的身軀開始透明化,老皇帝箭疤里滲出的紫光正在凝聚成新的詔書——那是二十年前就該焚毀的韓林兒禪位詔。
檐角最后一根冰棱墜落時,藍玉終于聽清黑潮里的聲音。
那不是水聲,而是三十萬陣亡將士在靖難戰場上整齊劃一的馬嘶,其間夾雜著燕山鐵騎踏碎冰河的轟鳴。
將軍按劍的手微微顫動,劍柄雕飾的睚眥獸首竟滲出淚狀血珠。
藍玉的佩劍在鞘中發出細碎的嗡鳴,劍穗流蘇垂落的陰影里,朱允炆的輪廓正詭異地扭曲。
老將軍的瞳孔猛地收縮——那分明是十年前戰死的開平王常遇春橫槊立馬的姿態。
檐角銅鈴突然齊聲碎裂,琉璃瓦上的晨光竟在他甲胄上折射出塞外孤煙。
鐺!
寒光自梁上暴起時,朱棣的劍鋒已穿透三重素紗帷帳。
刺客的峨眉刺離朱允炆后心僅剩三寸,燕王手腕輕抖,七尺青鋒在雕花梁柱間劃出北斗之形。
血珠順著刺客咽喉噴濺在攤開的考卷上,洇濕的天下為公四字竟在血漬中浮現出燕山防線的輿圖。
臣護衛來遲!
玄甲將軍轟然跪地,懷中《河防圖》被血污浸透的永定河標記處,赫然顯現著居庸關暗道標識。
他的鐵護腕撞擊金磚的聲響,驚醒了藻井深處沉睡的蝙蝠群。
黑壓壓的翼影掠過朱元璋發梢時,老皇帝肋下的箭疤突然迸出紫色光暈,將太廟方向傳來的木料開裂聲染得凄厲異常。
朱允炆拾起染血的考卷,指尖撫過血跡勾勒的密道圖示。
少年太孫的蟒袍下擺無風自動,十二旒冕冠上的玉藻突然發出編鐘般的清響。
當他的影子與奉天殿盤龍柱的投影重疊時,藍玉佩劍的睚眥吞口竟滲出猩紅血淚,順著劍身龍紋滲入地磚的星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