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溫突然按住瘋狂旋轉的羅盤,渾濁眼白里映出紫微垣東南方的異色星光:
"陛下可聞孝陵松濤?
"
朱允炆攥緊十二章紋袞服,袞服下擺的華蟲紋章突然滲出寒意。
他想起三日前批紅的燕王賀表中,那方蓋在
"居庸關
"三字上的玄武鈕印——印泥里摻的分明是孝陵神道特有的赤血砂。
子時的更鼓在雷雨中模糊不清。
孝陵寶頂上空,一縷本該屬于帝星的紫氣正悄然纏向玄武七宿,而享殿梁間懸著的洪武劍忽然自鳴,劍穗上結著的同心結散開半匝紅線。
孝陵松濤卷著殘雪撞在享殿窗欞上,朱元璋枯瘦的手指驟然攥緊紫檀圈椅。
二十年了,這椅子仍留著馬皇后慣用的鵝絨軟墊,此刻卻凝著層薄霜。
"陛下請看紫微垣。
"姚廣孝玄色袈裟掃過金磚,銅燈樹投下的陰影恰好籠住星圖,
"玄武七宿第三星犯太微垣,恰對應應天府東北方。
"老僧袖中滑出片凍著鉛彈的雪花,彈丸表面赫然刻著燕王府徽記。
朱元璋喉間溢出虎嘯般的低吼。
他想起三日前密報里提及的居庸關軍械坊,那些新鑄的三眼銃圖紙與二十年前徐達留下的火器圖竟有七分相似。
冰晶在掌心化作血水,鉛腥味混著神道赤血砂特有的鐵銹氣——正是當年馬皇后棺槨封土所用。
"報!
武庫走水!
"宦官尖利的嗓音穿透殿門。
朱允炆踉蹌后退,十二章紋袞服掃翻了青玉案,燕王賀表上那方玄武鈕印正在火舌中扭曲。
他忽然發現奏折夾層暗紋竟拼出半幅北疆輿圖,與記憶里太祖書房暗格的羊皮卷嚴絲合縫。
應天城東南騰起的火光染紅了孝陵神道,姚廣孝腕間佛珠突然崩斷,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滾入地磚裂隙,竟擺出北斗吞狼的星象。
老皇帝顫巍巍起身,洪武劍自鳴聲里,他分明看見冰花在劍穗紅線上凝成個
"棣
"字。
夜風裹挾著焦糊味掠過金水河,河面倒影的北斗七星突然泛起血光。
劉伯溫當年埋下的鎮龍石裂開細紋,一縷紫氣順著裂縫滲向北方,而武庫廢墟中的青銅火銃殘骸上,燕王府工匠特有的雙魚紋正在余燼中幽幽發亮。
殘月如鉤,朱棣的佩劍在城樓垛口撞出火星。
居庸關的夜風卷著信鴿帶來的灰燼,掠過他攥著《皇明祖訓》泛黃書頁的指節。
"殿下!
"親衛捧著染血的玉帶鉤跪在雪地里,
"應天八百里加急——
"
朱棣瞳孔驟縮。
掌中這枚當年朱標親賜的瑪瑙扳指突然迸裂,碎屑刺入掌心滲出的血珠,竟在城磚上凝成北斗七星的輪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