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成立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死我們所見到的任何一個龍類,將這些早已經淹沒在歷史中的生物送入他們的墳墓。”昂熱說,同時將帆布拉下,重新遮住了那一副大逆不道膽敢描繪黑王死去時場景的油畫。
他看向路明非:“那么現在,明非,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做出選擇,是否依舊確認加入我們?”
——可此時,漫長而悠遠的寂寥從車廂內每一個角落和陰影中傳遞出來,這宛如被世界拋棄的感覺像是撲近海岸的潮水,立刻淹沒了路明非。黑暗的深處有一扇門被推開了,有人從那里面走了出來。是個男孩。
那個男孩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稚嫩的臉上看不出悲喜。
路明非看著男孩,男孩也看著路明非,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然后互相并著肩坐在一起,坐在黑暗中,一起眺望如淵的黑色深處。不知何處被奏響激昂卻悲哀的曲子,那是柴科夫斯基的b小調第六交響曲,“悲愴”。
“哥哥。”男孩親昵地叫了一聲,然后用自己的臉去蹭路明非的肩膀,像是一只養了很多年的貓。
路明非嗯了一聲,他說:“路鳴澤,你走完了嗎?”
“嗯,我走完了你曾走過的遍是荊棘的道路,那是權與力重新匯聚的必經之路,也是重回王座的失落階梯。”路鳴澤微笑著說。路明非看了他一眼:“所以一切都是你的劇本對嗎?老唐,夏彌……繪梨衣。”
“嗯。”
“唉……”路明非發出長長的嘆息,他不知從何處將七宗罪重新握在手中,黑夜般深邃的眸子里躍出凜冽的寒意。
“哥哥,真是可憐啊,在還未發生的歷史中,你失去了想開著灰狗帶你逛遍紐約的老唐,失去了很會做飯很溫柔的師妹。還失去了那么信任你毫不設防從迷宮里走出來的小怪獸,你本來有機會擁抱她,雖然你不愛她,但她也很漂亮不是嗎?你們本來可以在首爾街頭的海棠樹下一起吃草莓味和香草味的冰激凌,可是你全部都失去了,就像一條丟了全部骨頭的廢狗。”路鳴澤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但眼神那么悲哀,像是被主人丟掉的小狗。
路明非丟掉了七宗罪,像是一個真正的普通人,低吼著揮舞毫無章法的拳頭去揍小魔鬼。
小魔鬼沒有反抗,他的眼角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真的出現了淤青。
可他跌倒在地上,還是在笑:“可是你知道嗎哥哥,原本在我的劇本中那個女孩是在你和她在一起的第七天就要死的,賢者之石會貫穿她的心臟。只要她死了,圣骸就失去了完美的寄主,也不會誕生。但我修改了那個劇本,賜予她活下去的特權,這是我第一次為一個人修改劇本,因為她太愚蠢了,愚蠢得讓人不愿她受傷害……”
路明非握拳舉起的手忽然就泄了勁。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
路鳴澤抬頭去看路明非,不知何時亮起的黃金瞳內,悲哀與憤怒似深夜窗外揮灑的月光,從頭到腳將路明非淹沒。
“是你啊哥哥,她的結局是你書寫的,你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英雄,可當她被白王圣骸寄生的時候,你還在高天原的酒窖里,你在猶豫,你在掙扎,你說你不欠她的,可為什么她死掉了你會那么悲哀呢?悲哀得好像……要把整個世界都顛覆。”路鳴澤的聲音很平靜,在陳述事實,每一個字被吐出都像是最鋒利的刀狠狠刺入路明非的心臟。
他從地上爬起來,眼角淤青,腿腳不利索,但那么高高在上,眼神之中那么蔑視,他用很輕的聲音說:“你多拽啊小櫻花,十萬零三百二十張花票都留不住你,所以你就算用四分之一的生命也留不住她啦,那個唯一愛你的人被你親手葬在了雨夜的多摩川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