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只手緊緊抓住路明非的右手,另一只手在路明非的面前緩緩展開,白皙如玉的手掌中用筆寫著淡淡的字跡,大概是被汗給洗掉了一些,只能依稀辨別了。
他今年十九歲,委實算不得已經領略過花花世界百般人生的年紀,可路老板以前上一段時空也是有過出人頭地的日子的。那時候這位是卡塞爾學生會主席、學院太子、執行部之龍、校長私生子……諸多頭銜加起來恐怕連愷撒也要自愧弗如。
人潮真的完全靜止了,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漫天的焰火,好像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在盛開陽光下的玫瑰。
這時候大概到了花火會的最頂峰,幾百響煙花在夜空綻放,路明非的身形有些踉蹌。
很細也很稀疏的雨滴落在傘面濺起小小的水花,這座城市的深邃處傳來高遠的哨音,很遠的地方有一道幽藍色的光拔地而起,孤零零地掛在仍舊見不到繁星的夜空,然后是高昂的爆鳴,人潮似乎忽然停止了,原本焦躁的人們都回首仰頭,巨大的金色與紅色交織的花卉在那些仰望夜空的人的眼睛里綻放。
可她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分明并不強壯甚至可以說得上稍有些瘦削的男人的身體里居然蘊含著這么龐大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她不但沒能把路明非拉走,反而自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眼睛里像是氤氳著沉寂的霧氣,暗紅色的頭發柔順地落在肩上,穿著那件紅白相間的巫女服,白色的長衣,緋色的袴,映著燈火,白衣上流動著少女肌膚般的光。
“大家長很在意路君的感受,所以特意囑咐我們一定要以最隆重的禮節來招待您,”櫻小跑著跟上路明非,“如果對您造成困擾的話還請原諒!”
他扣著扣著,忽然就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些美麗的、又讓人哀傷的花卉開了又謝,敗了又盛,櫻靜靜地舉著傘站在路明非的身后。
這歌聲與人們的歡呼聲像是海潮,海潮緩緩上漲要淹沒路明非這格格不入的家伙。
成百上千的煙花引信在城里被人點燃,又像是成千上萬條朝著夜空的深處發射的流星,光火璀璨的焰火在今日的雨夜中綻放,像是盛開在東京這座城市上空的花田,光從天空投射向四面八方,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炸聲也向四面八方傳播。
“熏小姐有沒有考慮過……”路明非很是猶豫了一陣,才終于嘆了口氣,
“有沒有考慮過換一份工作呢?”
“路先生是很好的人呢。”綾小路熏笑吟吟地說。
路明非張了張嘴,可什么都沒說,他只是做出了曾在那家牛郎店里做出過的奇怪動,作他輕輕地扣自己的胸口,想看看那里面的東西是否還在跳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像過去的幾百個上千個夜晚那樣在做一場冗長的夢。
那時候周芷若從懷里取出來一本黃紙薄本,連著已然崩斷為兩截的倚天劍,交給張無忌說這是郭女俠手書的本門武學,劍掌精義全在其中。
雨聲在此刻遠去了,原本籠罩小半個東京的雨云好像是被風吹散,路明非幫助櫻擠開人潮站在成田機場的t1航站樓的出口,并不算高的階梯上人們簇擁著向上,人頭攢動,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但每一個都焦急又焦躁,好像七月的雨也澆不滅這些人心里的火。
“嗯,我聽人說起過他,聽說這位政宗先生不是純粹的日本人。”路明非聳了聳肩,看似漫不經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