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思緒大概是飛得太遠了,檐上的水瀑激流發出悠遠的鳴叫,繪梨衣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她就只是看著似乎愣住了的路明非,眼睛里倒映出的世界清晰又明亮,但以黑暗為背景,似乎除了他之外的一切事物都被虛化了。
“算了,我們還是吃過宵夜后一起打游戲吧。”路明非笑笑,他回過神來看見面前的女孩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雙在所有人看來都呆滯又懵懂的眼睛此刻好像明亮得像是月光下蕩漾漣漪的湖面。
<divclass="contentadv">“好。”繪梨衣用小本子上的字條向路明非回應。
路明非起身開了燈,這時候已經很晚了,大概蛇岐八家派來的人也應該已經昏昏欲睡了,這一點溫暖的光火在幽靜的長街上居然如此明亮。
繪梨衣是個心思很單純的女孩子,說想吃關東煮就真的是很想吃關東煮,但吃東西的時候又很矜持又很有些高雅,倒像是在參與某一場規格極高的宴會,正有某個侍女在親自為她倒酒、切牛骨和鋪餐巾。
一罐可樂很快就進了女孩的肚子,路明非又幫繪梨衣開了一罐遞到她手里,自己則小口啜飲著清酒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吃炒飯,雖然和女孩面對面,但視線和心思都不在她的身上,只是凝視著雨中似乎越發盛烈的天光。
雨云越來越稀疏,繁星應該已經快等不及了。
可誰又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什么呢,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疲憊,深深的疲憊。這種疲憊幾乎要寫在臉上,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和繪梨衣一起吃東西的時候是很安靜的,接受過貴族禮儀教育的上杉家主當然知道應該在用餐的時候怎么保持最優雅最有禮節的姿態,路老板也不是當年那個吃飯吧唧嘴的混小子了。
——真要說來就算看身份他也不是配不上繪梨衣,如今諾頓的龍骨十字還在學院的冰窖里,檔案上還寫路老板干翻了蘇醒不久的大地與山之王芬里厄,整個密黨甚至全世界都得承他的情,這么說的話如果繪梨衣真和他在一起了反而是蛇岐八家攀了高枝。
此外繪梨衣的血統并不穩定,她是蛇岐八家的月讀命,血統優異到說出的任何一個有意義的音節都是古來的神代語言,任何一個神代語言都在她的口中成為釋放言靈的媒介。繪梨衣的言靈是審判,路明非曾在夏彌的尼伯龍根中在對抗學院那些被奧丁操控的不朽者們和從奧丁所屬尼伯龍根中走出的英靈們的時候使用過這個言靈。它的效果是死亡,絕對的、純粹的死亡,對任何事物下達死亡的命令,簡直是神在世間的權柄。可繪梨衣對這項權柄的掌握并不熟練,她總會在無意中傷害到別人,所以她從不說話。
“明非好像有心事。”有什么東西被遞到路明非面前,他回神,繪梨衣正定定地看著他,遞到面前的是一張紙條。
“沒有心事,只是在想明天該帶繪梨衣去哪里玩……”路明非笑笑。
“我想去明治神宮,哥哥說那里經常會有很多相愛的人在舉辦婚禮,我想去看看。”
“好。”
應下之后他看向繪梨衣食盒里的關東煮,公主殿下吃東西確實是很斯文的,路明非的五目炒飯都干掉一半了,她那里像是才開始,蘿卜、香菇、肥牛和鹵雞蛋,還在騰著熱氣。
窗外的雨慢慢地小了,路明非指了指繪梨衣碗里的關東煮,繪梨衣會意就拿出來一串香菇送到路明非嘴邊,路明非張嘴就咬掉一個,然后豎起一根大拇指。
八月委實算不得什么雨季,可如果是臺風天的暴雨,冷空氣就會席卷這座城市,外面的溫度其實已經很低了,只有十多攝氏度,室內卻相當溫暖,老板娘心很細,不但為路明非他們挑選了一間有空調的屋子,角落里居然還有一株吊蘭,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淡淡的花香。
繪梨衣歪著腦袋把簽子上剩下的一個香菇吃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倉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