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沒有說話,他遠比凱撒更清楚,繪梨衣所掌握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他在大地里山之王的尼伯龍根中曾依靠路鳴澤的力量短暫擁有過審判這個言靈的使用權限,那是個如君王般掌握世間規則的圣言,只要下達死亡的命令,數量龐大的英靈與不朽者在瞬間便煙消云散。而繪梨衣對這個言靈的掌控更加令人心驚膽戰,源稚生甚至曾經說過24個小時已經足夠她毀滅一次東京。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路明非仍舊記得自己上一次看見繪梨衣使用審判時有什么樣可怖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
想來櫻是直接告訴繪梨衣他有危險的吧?
她原本就不算聰明,喜歡上一個人之后就真的變得笨笨的,明明知道自己使用言靈之后會導致身體惡化情況越發不穩定,可她還是急匆匆地趕來了這里,就是擔心路明非會出現意外。
或許在繪梨衣如今尚且稚嫩的心里面,路明非并不是一個可以和和神正面抗衡的屠龍者。源稚生一直以來都把繪梨衣保護得很好,可他并沒有把她當做一個女孩來培養、來呵護,而更像是當做了一件珍貴的武器。
在某一個被劃定的范圍之內,蛇歧八家會滿足繪梨衣的一切要求。她想吃北極的鱈魚、臺灣的柑橘和云南的山藥,上午提出要求下午就有運載著這些東西的私人飛機降落在成田機場。如果繪梨衣想玩到任天堂尚且還沒有發售的主機游戲,櫻井家主也能撥巨款幫她把那東西弄到手里。
可這個從小便在東京生活的女孩一天天長大,在源稚生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繪梨衣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窈窕浮凸。她不再如過去,那樣像是一個被豢養在籠子里的寵物,可蛇歧八家的家主們依舊如過去那樣對待她。繪梨衣的出行會被限制,不僅必須有源稚生或者櫻的陪伴,周圍還時刻存在名義上是保護實際上是斬首抹除的執行局精銳,與外界的聯絡更是不被允許,唯一知道外界的途徑就是看電視和與別人聯網打街霸。
在這種情況下繪梨衣不可能如源稚生或者櫻那樣對密黨和混血種世界中的情況了如指掌,她不會知道這一次的路明非何等威風凜凜,殺死了青銅與火之王,也殺死了大地與山之王,她更不會知道混血種世界的政治格局正在發生著何等驚天動地的變化。
<divclass="contentadv">路明非幾乎有些手忙腳亂地解鎖自己的手機。他意識到或許自己在繪梨衣的眼中還是如上一段時空那般是萍水相逢的白月光,是虛無縹緲的遠方,是鄰家少年那樣并不強大甚至有些怯懦的男孩。
因為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現在的他只是披上了一層名為堅強的甲胄。
那個膽怯的、卑微的、害怕失去一切的路明非還藏在他的靈魂里,不過是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不得已穿上了甲胄。其實路明非時常會想換作今天的自己抹去一切的記憶,回到很多年前那個雨夜中高天原的酒窖,他是否還會做出相同的選擇?面對恐懼,他是否還會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面對某個人的喜歡,他是否還會自卑又膽怯的逃離?
其實答案就在他的心里,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認,他是要與命運為敵的男人,怎么能承認自己的卑微。
忽然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對自己,他覺得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是沒有成長起來,他好像還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
可繪梨衣的到來讓他心神不寧。那個女孩其實什么都知道吧,使用言靈會給她的身體造成多么巨大的負擔,她會面臨何等的痛苦和何等的恐懼,可在知道路明非需要她的時候,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對于孩子般的繪梨衣而言,對痛苦的恐懼和對死亡的恐懼應該是不相上下的,甚至她或許完全就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覺,所以她也或許并不怕死。
蛇形死侍們直立起來,他們躁動地將自己的長尾與身邊同伴的蛇尾絞在一起,用詭異的姿態將楚子航小組團團圍住,像是正在進行某種邪惡的儀式。
一對接著一對惡鬼般的黃金瞳在黑暗中閃著光,這些黃金瞳在周圍連成一片,像是已經廢棄的佛龕中那些被點燃在佛像前的長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