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再反抗了,就這樣吧。
可放棄一切之后那種虛弱和疲憊似乎都離他遠去了,此時此刻源稚女覺得自己像是又一次回到很多年前山中的神社,他和哥哥一起去到神社的后山,等待凌晨的那場流星雨。這一次再沒有灰黑色的云塊彌漫天空,絢爛的隕星如期而至。
意識中的潮水淹沒到源稚女的胸膛,可他的心臟中分明充斥著欣喜。
原來這就是徹底墮落的感覺嗎?
似乎沒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回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困住那只名叫風間琉璃的惡鬼的東西就要死去了。
黑色的潮水徹底淹沒源稚女的時候他最后掙扎了一下,向著黑暗的深處墜落下去。
穿紅色狩衣的男孩從黑暗中魚一樣游出來從身后抱住了他。
源稚女什么都沒說,孩子般蜷縮起來。
“憤怒嗎,想復仇嗎?那就……如你所愿。”
風間琉璃將那個看起來像是個少年多過男人的孩子抱在懷中,兩個靈魂在潮聲中徹底融合。
悲傷和仇恨的狂潮中源稚女居然不可思議的平靜下來。
一股不輸于源稚生的力量和威嚴忽而拔地而起!
“你是鬼。”源稚生說。
在王權的領域中連雪霰都墜落得更加兇狂,狂風卷著細小的顆粒在他們的耳畔呼嘯。
但源稚生無需讓自己的音量擴大,他知道源稚女能夠讀懂他的唇形。
“是,我是極惡之鬼風間琉璃!”那個只是在一瞬間眼神就變得兇狂如獅虎的男孩咬著牙低聲說,他憤怒得簡直像是在唇齒間含著刀片,
“可難道你就是干凈的嗎?我們這樣的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錯誤,詛咒沿著神的基因傳遞,一直到每一個皇的身上。我們生而便是要給周圍的人帶來災禍的源泉,所以在你看來我是鬼,可你又是什么東西?多少年來你殺死過多少無辜的人?多少個日夜你的蜘蛛切和童子切上都會有靈魂在哀嚎?”風間琉璃無聲地狂笑,他張開雙臂,赤裸的身體猙獰如魔鬼又美麗如天神,每一張鱗片都倒映著飛雪紛紛的世界,每一張鱗片都倒映著源稚生那張甚至惡鬼還要可怖的面龐。
“看看你自己吧,你們一直在獵殺那些使用進化藥的鬼,可你自己卻在今天成為了甚至能殺死我這種人的極惡之鬼!”源稚女忽然伸手握住那兩把抵住自己胸膛的刀鋒,他臉上的神情如此張狂,五官卻如此美麗,眼睛里跳躍著金色的火。
“來啊,殺死我,殺死我之后你就是真正的鬼了!”
蜘蛛切和童子切都是古老的斬鬼之刃,這把刀一觸即龍類的血就沸騰起來,它們嗡鳴著割裂源稚女的手掌,熾熱的血立刻沿著刀鋒流淌。
斬鬼之刃的刀鋒上亮起古老的煉金矩陣,火樹銀花般絢爛的光火中源稚生的臉漠然得像是石刻,而風間琉璃則像是磨牙吮血的惡鬼。
“你想用語言來激怒我以找到我的破綻,可是沒有用的,過去的源稚生已經死去了,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就像你所說那樣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鬼。”源稚生輕聲說,王權的領域轟然破碎了,于是那些在天空中盤旋的直升飛機便接二連三地降低自己的高度,一條接一條的索梯被甩下,幾十上百個全副武裝的執行局干部滑下山中。
“今夜我原本應該前往那座掌握了整個日本數千萬人生命的神山,因為那里有一場唯有神或者鬼才能踏足的戰爭在等著我。”源稚生說,“可我就要死了,死去之前我想再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