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黑天鵝港的封閉空間中時常會出現一條走廊那么粗壯的黑蛇,它總是會在其他人都陷入沉睡的時候出現,鱗片刮蹭到那些鐵質的欄桿上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零輕聲說,她抬頭看路明非的眼睛,“它出現的時候總是在月圓之夜,每一次現身都帶著某種強烈的精神影響,所有的孩子和醫護人員都會站在鐵欄桿的后面拍掌,掌聲應和在一起像是雷霆回響在建筑之中。可是第二天醒來之后從沒有人記得那條黑蛇曾經出現過。”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閃爍,他記得在另一段時空中自己曾翻閱過赫爾佐格留下來的檔案資料,在那些檔案中他明確的記載黑天鵝港建立在某個沙皇時期妖僧留下的遺跡上。
那座軍港的下方是一片魔鬼的墳墓,一條死去的龍被埋葬在凍土的深處。赫爾佐格通過列寧號運到日本海溝上方并最終沉入極淵的胚胎就是來自那條古龍的尸體。
可是在赫爾佐格發現那具尸體之前龍就已經死去了,而在零的描述中那條黑蛇似乎仍是活著的東西。
“老板在不久前以救治酒德麻衣為代價,要求你對那枚來自極淵深處的已死去的胚胎使用不要死的能力,那條失失去權柄可重新得到生命的龍在人類的歷史上名字是李霧月,而在龍族的世界中他是高貴的天空與風之王。”零說,“這么說很奇怪,可我有一種感覺,那枚胚胎和那條黑蛇似乎原本應該是一體的。”
路明非和皇女殿下都并非純血龍類,對龍族的知識了解十分有限。
他們并不知道龍王化繭重生究竟要經歷哪些步驟和過程,所以就算零有這種隱隱的感覺路明非也沒辦法做出能夠自圓其說的解釋。
“可是這一切并不能解釋為什么你的年齡似乎被凝固在了十五六歲,也無法解釋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從黑天鵝港中逃出來了。”路明非遠遠的眺望走廊盡頭懸掛著巨大列寧畫像的金色大廳,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刨根問底,把零的底細全挖出來。
零冷冷地看著路明非的眼睛,片刻后她說你靠近一點。
路明非沒有遲疑,挪動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幾乎來到皇女殿下的身邊。他們靠得極近,零甚至能感覺到路明非身上那高得有些嚇人的體溫。
在那種冷得叫人心里發毛的眼神中零忽然把頭重重地靠在路明非的胸膛上,她的頭發里浸著忍冬的香味。
“1991年的那個圣誕節,零點的鐘聲響起時一枚真空炸彈在黑天鵝港的核心部位引爆,沖擊波摧毀了整個建筑的幾乎所有架構,在此之前一場從內部被引發的火災就已經在沿著那些漆黑的走廊像是洪水那樣沖刷過每一個房間。”零的聲音極低極密,她在路明非的胸膛喃喃,聲音像是通過骨骼傳導到男人的耳中,
“在此之前有個人告訴我該怎么離開那里。”
她說得那么小心謹慎,嘴唇張合的幅度小得幾乎不被看見,又像是零覺得他們的身邊正藏著某個能夠把自己躲在影子里的魔鬼。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路明非之外的人聽見,皇女殿下不希望被那些人聽見,所以聲音這么低。
路明非心中微動,他知道自己距離一切的答案已經很近了,可是他下意識的不希望零說出接下來的話。
“那個人是誰?”可他還是問出了口。
“零號。”皇女殿下輕聲說。
這兩個字聽在路明非的耳中如遭雷擊,他一時間愣住了,巨大的驚悚像是潮水一樣轟然淹沒他的靈魂。
火災、長廊、黑蛇、零號……
似乎一切都對上了,路明非死死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他的眼前時而是被烈焰籠罩的走廊,時而是火焰噼啪跳躍的壁爐,坐在身邊的時而是素冷端莊的皇女,時而又是抱著臟兮兮的玩偶熊穿著帶繡花邊白襯衣和駝色毛皮呢子滾邊短裙的小姑娘,她們好像確實是同一個人,發色和瞳色都一模一樣,可皇女的眼神深邃冰冷而那個小姑娘的眼神像是在祈求。
她在祈求什么?她的嘴唇開合又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