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白面不改色,繼續說下去:
“其一,兒臣認為,如今有些地方在執法過程中,法外用刑的情況嚴重。
既然國家已經制定了完備的律法,那就應該嚴格依照法律條文來辦事,不輕一分,也不重一分。只有這樣,才能維護法律的威嚴和公正。
陛下您圣明神武,自然能公正地裁決事務,但倘若后世的皇帝昏庸無道,不尊重律法,僅憑個人的喜好和情緒來斷案……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國家必將陷入混亂和動蕩……”
朱元璋略作思索,眼眸微微一瞇,臉色稍稍緩和,卻不作評價。
接著問道:“還有嗎?”
李文忠眉頭一皺。
他覺著,陸知白的進言,要牽扯到的東西,可沒比他的少……
朱標亦是神色凝重,望著陸知白,靜待后文。
陸知白見朱元璋神色稍緩,便繼續道:
“其二,兒臣以為,應根據罪行輕重分級,施以不同的處罰。
輕罪者,可遷移流放至邊疆或荒蕪之地,令其開墾荒地,為國效力。
如此,既能懲戒罪犯,又能為朝廷增添勞力,豈不一舉兩得?”
朱元璋聞言,眉頭猛然一皺,火氣又涌了上來,大聲質問:
“流放豈不是便宜了他們?他們會怕嗎?!
這群蛀蟲前赴后繼,貪得無厭!咱若不殺,何以震懾天下?”
陸知白沉默片刻,拱手道:
“陛下,貪腐之罪,固然可恨。然殺戮雖能震懾一時,卻非長久之計。
若一味殺戮,反而不利于朝局穩定。況且,貪腐之根源,在于制度疏漏,就像網眼太大,難免有漏網之魚。
若不從制度上加以完善,即便殺盡天下官吏,亦難杜絕貪腐……”
此事正說到了朱元璋的心坎子上。
他眉毛高挑,目光掃過一摞摞奏疏,嘲諷地冷笑道:
“咱已嚴刑峻法到如此地步,貪官依舊渾不畏死!何其的膽大包天!
就好比你那保險,國債!一樣成了他們牟利的工具。”
朱元璋瞇著眼質問道:
“你怎么知道,新的制度,不會成為產生新的漏洞?補丁摞補丁,又究竟補上了什么?!”
沒等三人回應什么,朱元璋又握著雙拳,仰天長嘆起來,齜牙咧嘴的說:
“咱真快要沒辦法了!什么法子都想了,就是殺之不絕!那些人,咋就這么賤呢?……唉,唉!”
他氣得呼吸粗重,怒哼不絕,又抽出一些奏疏,擲在地上,怒罵道:
“看看這些蛀蟲!戶部郎中私刻官印,兵部侍郎私吞軍糧……連咱親封的知府,都敢吞賑災銀兩!
他們這般不怕死,也不怕族滅,叫咱怎么辦才好?啊?!”
陸知白保持沉默。
反貪之事,仿佛能對朱元璋施加“狂化”效果,令他想起來無比抓狂,再難以喜怒不形于色。
偏偏老朱又固執,道不改,志不變,一門心思的肅清朝野!
陸知白望著須發有些花白、臉頰怒紅的皇帝,目光竟有一絲憐憫之色……
殿內死寂。
朱標與李文忠見狀欲勸,朱元璋卻不理他們,兀自胸膛劇烈起伏,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朱標略一思索,用目光示意陸知白與李文忠,該退了,今天或許不是商議此事的好時機。
陸知白看到,卻只微微頷首,面不改色,待朱元璋稍稍平靜后,接著說:
“治國,其實如同治病,目的,都是去除災病,讓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