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搖了搖把手,把艾灸床又抬高了些,淡笑道:
“茂哥兒,我眼下是泡在藥罐里,自顧不暇,幫不了你啦。
要找,就找得寵的人去,比如……”
他眉梢一揚,目光向陸知白示意。
陸知白正把橙黃的柑子,挨個放在炭盆四角,聞言笑道:
“表哥真是抬舉我了,我年紀小,不懂事兒……尤其是這等軍政大事,都聽不利索呢……”
這下崗國公再就業的事,誰能摻和?
反正就算他能,現在也不插這個手。
李文忠與常茂相視一笑,眼中皆帶著幾分深意。
李文忠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語氣悠長:
“年紀小,有小的好啊……有更長遠的未來……”
他的目光落在正擺弄棋子的小丫頭身上,眼中滿是慈愛。
常茂則是捏著茶杯,輕輕摩挲杯沿,若有所思:“細想起來,陛下對你太優待了。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拎起茶壺,為三人斟茶,茶香裊裊升起。
陸知白聞言,笑著擺了擺手,順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兩位不要再捧殺我了。你們可是國公啊,我只是個小侯……你們說話,我得站起來聽呢。”
常茂哈哈大笑,指著陸知白道:“你真能作假!”
他眼珠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揶揄:
“別看你現在是侯爺,風水輪流轉,指不定再過些年,也成了國公。”
陸知白搖頭失笑:“我哪來的那么大軍功?我現在去把北元皇帝綁來,給陛下獻舞?”
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文忠也笑出聲來。
笑過一陣,常茂捧著茶杯,長吁短嘆,語氣懇切:
“李叔,等你好些了,就指點指點我怎么樣?反正你也得教隆哥兒嘛,不如順個手。”
李文忠輕咳了一聲,微微搖頭:
“難為你瞧得起我這不中用的老家伙。”
“誰說的?”常茂立刻接話,“老的是資歷,又不是年齡,越老越值錢嘛!”
李文忠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等開春再說,不管學什么,都是要下苦功夫的……”
陸知白正托著下巴,手里捏著一根鐵釬,輕輕戳著炭盆里的紅炭。
木炭“噼啪”作響,細密的火星子升騰而起,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他忽然悠悠開口,問道:“哎,怎么不去找你舅父?”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小丫頭手中棋子磕碰的清脆聲。
常茂臉色一僵,有些幽怨地瞪了陸知白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轉頭看向李文忠,臉上掛了笑意,解釋道:
“上回在遼東鬧出那事,讓舅父也受到牽連,我哪好意思呢……”
李文忠神色平靜,依舊微微含笑,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幽光。
陸知白則繼續烤著他的柑子,嘴角微微勾起。
他很清楚,常茂與藍玉的關系并非簡單的甥舅親情可以概括。
利益牽扯越多,關系就越復雜,尤其是這種社會頂層人士。
明初兵部尚書沈溍在《南垣論世》評:
“茂畏玉如稚子見嚴師,嘗醉酒避玉繞道三里。”
私人筆記,只做參考。
藍玉性情激烈桀驁,常茂對他雖有忌憚,但也不至于如此慫。
真要惹急眼了,也是敢干他舅舅的~
兩人之間既有合作,又有矛盾,關系一直動態變化。
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親戚,終究未曾徹底撕破臉。
然而常藍兩家的家族和軍隊勢力,明爭暗斗不斷,曾發生數次械斗,致多人死傷。
這一切內斗的背后,有朱元璋的默許與操縱。
最后實在不想忍他們,就都一鍋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