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都對,”常茂眉頭緊皺,“可我總覺得他這般驕縱跋扈,恐怕……沒有好下場……”
陸知白只是微笑,并不添言。
不管怎么說,藍玉都是常茂的舅父。
兩個人雖然有斗爭,但也有合作。
整體上說,是斗而不破。
這種兩方暫時有矛盾但關系親密的情況,千萬不要多插嘴,要不然改天他們又和好了,你就里外不是人。
常茂接著問道:“那我接下來,直接面圣?”
陸知白點頭:“對,面呈情況,就事論事,不要東拉西扯。”
常茂想了一想,皺眉說:“我最近發現,舅父與我,竟然是同一條賽道的……得想想怎么應對……”
陸知白擺手笑道:“你快進宮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常茂點了點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轉身就走。
陸知白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挑眉。
常茂的賽道,就是跟老朱父子的關系。基礎還是在于常遇春。
但是藍玉,也在利用這份基礎。
而且,他跟太子的私交,比常茂好一些。
當然不是因為朱標跟藍玉惺惺相惜,而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藍玉膽子大,擅長搞錢,也少不了朱標的好處。
他倆現在,也就是悄摸的勾搭在一起,再過幾年,暗中的動作會越來越多……
常茂還是得發育發育。
讓他們斗吧,也好讓老朱安心幾分。
……
武英殿。
朱元璋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捧著一本奏疏,眉頭微蹙,似在思索。
常茂穩步行來,神色恭敬,在老朱面前,乖巧得猶如貓兒一般。
“陛下!”常茂拱手行禮,聲音沉穩,“臣今日冒昧面圣,實有要事稟報。”
朱元璋抬眼看他,目光如炬,淡淡道:“講。”
常茂深吸一口氣,道:“永昌侯藍玉,今日未經許可,私自前往鐘山祠堂,主持我父親的春祭。
此舉不僅僭越禮制,更令常氏舊部心生不滿?臣以為,此事關乎朝廷禮法,特請陛下主持公道!”
朱元璋其實已曉得了,聞言眉頭微微一挑,放下手中奏疏,沉吟片刻,緩緩道:
“藍玉此舉,確實不妥。他雖是開平王的妹夫,關系親近,但祭祀之事,理應由常家后人主持。他這般越俎代庖,未免有些不知分寸了。”
常茂見朱元璋態度明確,心中稍安,又道:
“陛下明鑒。舅父此舉,不僅令臣難堪,更令常氏舊部意見不一……長此以往,恐生內亂。”
朱元璋微微點頭,目光在常茂身上停留片刻,話題一轉,問道:
“咱聽說,你去年下半年,是在皇家科學院里,可有此事?”
常茂點了點頭,恭敬答道:
“確有此事。臣受廣智侯之邀,負責學生軍訓,培養他們的紀律與體魄……”
朱元璋微微哼笑一聲,說:
“可是咱還聽說,你成天與他們廝混在一起,只顧著踢什么蹴鞠,還把幾個學生踢骨折了……”
常茂頓時眨了眨眼,一副知錯的謹慎神色,說:
“陛下,蹴鞠可是大有學問,既放松心情,又增強體魄。至于骨折,這是難免的……臣都妥善處置了,包他們湯藥費……”
朱元璋高聲道:
“這一年下來,你瞧著是長進了幾分。從前你年少氣盛,行事魯莽,如今總算能靜下心來了,咱心甚慰!”
常茂聞言,咧開嘴笑了,又連忙謙遜道:
“陛下過獎了……臣還要好好學習,修養品德……”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
“是要多加勉勵!從善如登,從惡如崩,一日都不可懈怠!”
頓了一頓,又說:“藍玉之事,咱自會下旨申飭,你且放心。”
常茂連忙叩首道:“謝陛下隆恩!”
朱元璋揮了揮手,示意他起身,又道:
“不過,藍玉畢竟也是開國功臣,這些年來出生入死,咱也不能過于苛責。
你且回去,好生安撫常氏舊部,莫要生出事端!”
常茂恭敬應道:“臣謹遵圣諭。”
朱元璋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在常茂身上,諄諄教誨道:
“常茂,你父親乃是咱最看重的武將,咱對你,也是寄予厚望。望你莫要辜負咱!”
常茂連忙答道:“臣定當再接再厲,時時警醒,不負陛下厚愛!”
朱元璋微微一笑,揮了揮手:“去吧。”
常茂再次叩首,緩緩退出武英殿。
雖不可能不讓藍玉借常遇春這棵大樹,但有了朱元璋的旨意,至少暫時壓制他的氣焰。
然而,朱元璋并沒有立即下旨。
而是等了兩天。
等到有幾名御史彈劾藍玉。
朱元璋才把藍玉叫進宮中,訓了一頓。
又下發圣旨,明確規定:以后鐘山的祠堂由禮部和常茂主持祭祀,鳳陽老家的祠堂由常氏宗族祭祀,藍玉不得插手。
要祭就在衛所里,自己祭去。
在朱元璋面前,現在僅僅是永昌侯的藍玉,也得彎下腰來。
但私底下,那諸多不法之事,可不會停……
晚上。
朱元璋拿著一個放大鏡,仔細查看遼東的輿圖,目光落在鴨綠江上。
江左邊是遼東,右邊就是高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