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新的國債版式,咱非常滿意,防偽已做得夠好了,更需要的是嚴密的監察……”
頓了一頓,他又吩咐道:
“去戶部,跟他們商量,鹽引也要有類似改制!”
朱元璋冷聲道:“去年查出的假鹽引,加起來至少有五萬!”
陸知白微微躬身行禮:“是,兒臣告退。”
鹽引可比國債重要多了。
鹽引,跟鹽資源的豐富程度沒啥關系,本質上是政治、財政、社會控制三位一體的制度設計。
是權力凌駕于資源頭上,時刻告訴它:
“我是你爹!叫你往東就不能往西!”
必需品加流通壁壘,將基本生存物資武器化,這就是統治的藝術。
已經有了國債的模子,鹽引改制也不是什么難事。
當天,戶部就定下了新鹽引的制式。
然后交滕德懋去匯報。
……
兩天后。
陸知白在工部,收到了朱標給他的密信。
內容很簡單。
說蘇州那邊,郭英有消息傳回宮里了。
于是陸知白就興沖沖地跑去吃瓜。
等他到武英殿的時候,朱標也在這里。
朱元璋抬頭看了他一眼,也不奇怪,口中說道:
“你們兩個,出去聊。”
朱標領著陸知白,來到武英殿外的小花園。
春日暖軟的陽光灑在青石小徑上,兩人在一株盛開的桃花樹下站定。
“太湖劫鈔案的調查,已經有了較大突破。”
朱標轉身望過來,低聲說道,目光有一絲凝重。
陸知白點點頭,一副好奇之色。
“這案子牽扯的人還真不少,白蓮教的中層、北邊的馬匪、衛所的逃兵,還有一些被蠱惑的百姓……”
朱標微微瞇起眼,負手而立:
“北邊幾個馬匪之所以參與,是因為江湖義氣。白蓮教一個香主廣交朋友,把他們拉攏了過來。
這些人原本就是亡命之徒,聽說南邊富庶,便想過來見識一下。”
“劫案的指揮,倒是有些意思。”朱標頓了頓,繼續說道,“原本是蘇州衛所里的一個百戶,名叫張五。他和蘇州衛一個千戶有矛盾。”
朱標眉頭一皺:“起因是千戶克扣了士兵的軍餉,張五向上峰反映,卻反被千戶誣告他貪污,還調走他的人手,又找機會打他。
張五一氣之下,便假死脫身,落草為寇,成了綠林好漢……”
陸知白也是皺了皺眉。
哦喲,竟然還牽扯到衛所軍餉。
事情確實不小,腥風血雨又起啊。
但他有些不解:“張五原本是衛所的百戶,也是有戰功的,按理說應該有些家國情懷,怎么會和白蓮教攪在一起?”
朱標搖了搖頭:“張五原本確實忠心耿直,但被千戶逼得走投無路,難免心灰意冷。
白蓮教的香主四處搜尋好漢,趁機拉攏他,給了他極高的待遇,希望他幫忙練兵。
張五原本只是想報復那個千戶,但漸漸的,他被白蓮教的教義洗腦,覺得教眾比戰友更夠兄弟……”
“至于手雷、虎蹲炮和新式火銃這些軍器的泄漏……”
朱標壓低聲音:“是私下鑄造的。技術來源是一個生病外出求醫的工匠,被白蓮教的人發現制住了,后來也是詐死脫身。”
他又皺眉說:“但父皇不相信,制造軍火,這不是一個工匠能夠獨立完成的,背后肯定有別的渠道。”
陸知白點點頭:“確實。如果說老式火器,還有可能。這些新式軍器需要多個環節,單靠一個工匠,很難做到……”
他心中卻有些微的震驚,如果不是私鑄的話,那基本上就只有走私一條路徑了。
要么是次品沒有按程序銷毀,要么是老舊軍械被倒賣。反正跟武將脫不開關系。
“還有一點,”朱標隱約露出點笑容,似乎覺得好笑,“白蓮教內部,竟也有矛盾,擱那兒爭權奪利……”
“張五有點厲害,又講義氣,入教一年多,就拉攏了許多人心。香主有些后悔,感到威脅,所以想借刀殺人。
他讓張五帶人去劫朝廷的運鈔車,既能除掉張五,又能大撈一筆。”
陸知白也是笑了:“這香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追贓的進展倒還算順利,”朱標說道,“一共丟了八萬多貫,現已追回五萬貫,已送到蘇州府衙驗收。”
“不過,護衛隊的問題也暴露出來了。原本標配是至少二百人,實際卻只有近一百八十人。而白蓮教成員則有一百出頭……”
陸知白眉頭緊鎖:“護衛隊人數不足,這可不是小事。看來衛所的管理……有些問題。”
朱標嘆了口氣:“是啊,父皇很生氣,已經下令徹查衛所諸多不法之事!”
“確實該查,”陸知白卻心有疑問,好奇道:“對了,鈔車的路線和行程,是怎么泄露的?”
朱標無奈的笑了笑:
“倒也沒有什么內奸,是白蓮教消息靈通,已經蹲伏許久。
早知道正月就會有國債要兌付,那么,遲早會從京師運鈔下來。到府城的官道就那么幾條,他們每天派人守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