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再華一伸手,示意他自便。
李縹青再一次有些蹙起了眉,她看向旁邊的“諸葛亮”,見少年的目光也移開了書頁,看向了場上。
“他是什么意思?”少女道。
裴液沉默。
百人注目之中,尚懷通已來到小鏡面前,他看了眼鏡面,而后目光環顧,一一從諸人身上流過齊昭華、張墨竹、方繼道、李縹青、裴液以及無數凝目望來,期待旁觀他的失敗的人。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伸手搭了上去。
熟悉的畫面再次出現,真氣的催動下,玉質緩緩流動起來,而后,完全猝不及防的,全場響起一片嗓子中沖出的短促驚呼。
李縹青猛地抓住了裴液的胳膊。
裴液一動不動,他以另一個角度看到了自己。
仿佛幾十上百束光芒穿透云霧,整面鏡子亮成了一輪明亮無比的日輪,沒有任何雜色與陰影。
【持心】
第二個持心,或者也是博望唯二的持心。
無數人驚愕難言,而后,那奇異的變化再次發生在鏡子上,鏡框化為黑流驟然包覆上去。
但在和日輪的對抗中,又一種全新的表現出現了。
只見黑流頓時涌上了鏡面,而后緩緩侵蝕,從四方向中心攀去,白日則以各種眼花繚亂的光芒穿刺黑質。但終無作用,黑質依然占據得越來越多,很快已要將整面小鏡吞沒。正當眾人以為這將是一次【皆御】或【向景】時,卻再次發現了不對——那黑質完全停下了。
距離淹沒中心只差指甲蓋大的一點,但黑質的侵蝕再不能寸進,終于完全靜止,鏡子中央的米粒之珠放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華。
場上一片寂靜。
只聽隋再華的聲音緩緩道“持心·不侵。”
依然沒有任何聲響。
齊昭華看著那面鏡子,握拳的指甲緩緩陷進了肉里,白司兵面沉如水,無數人啞口無言地看著這一幕。
樹下,迎著少女凝重望來的目光,裴液輕聲道“他確實從未想過要殺白玉梁,正如也從未想過要殺你。”
是的,一個心性偏狹,傲下妒上,手段臟毒幾乎一無是處的小人,當他深夜自視時,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那么那份狂傲自信從何而來呢?他又憑什么自視甚高?
是他手中的劍。
博望劍道第一、修劍院種子、自創劍術每一樣都并非虛假,那是足以令他自傲的劍道天賦,他將它視之如命,敬之如圣,對它有著決然的自信,絕對不愿稍作玷污。
他確實是十足的小人惡徒,擎著一柄足以使他傲視一切的、光芒耀人的劍。這是他最驕傲的部分,令他高居博望所有人之上,在七蛟崩塌時仍能談笑自若,看到同樣劍術驚人的少年時目光熾熱,哪怕被齊昭華忽然背叛,也沒有驚慌失措。
冬比時他沒有對白玉梁出手,因為他確實想在擂臺上將他敗于劍下,他們是被人并提的俊杰,他心里早已妒恨這個名字。
他用陰毒的手段除去張、古,哪怕他自認張君雨勝過他的機會本就不大;但他從未想過逃避和另一位劍者的公平決勝,哪怕白玉梁可能已通習《黃翡翠》。
然而那一年白玉梁晉入了六生,尚懷通沒有敗在劍上,卻敗在了修為上。當他晉入六生、創得劍法時,白玉梁已被奪魂人殺掉,只得以尸體泄憤。
所以當李縹青表演自己晉入六生、習得黃翡翠時,他也沒打算對她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