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和劍的柄有很明顯的不同。
靜謐的月夜下,瞿燭輕輕摩挲著袍下的直柄,面前大河寬厚地流過。
這是萬物肅殺的季節,但身后的種子無聲生長著,觸角般的玄氣向著周圍緩緩鋪展。
瞿燭轉過身來,面前是一幅仙詭美麗的畫面。
司馬確實活不成了,他已經完全獻出了自己的身體,本就殘破的四肢和軀干此時完全解離,血肉塑成一朵朵精致的花。
那枚仙火投影落在地上,當它溝通到遠方的那一刻,透明的火焰就已從芯子里游走出來,將整朵焰花化為無色。
如今這些火焰鋪開成一片純潔的圣靈之境,它安靜燃燒著,草地和月光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晶瑩的琉璃,方圓已然二十丈,卻仍在向外延伸——這個過程需要大量的靈玄。
火焰的中心生長起一顆瑰麗晶瑩的樹。
那正是司馬的全副經脈,已經全被這種火焰包裹起來,另一枚‘星火’居于中心,它生長著,漸漸修長、崢嶸、美麗,骨攀附在上面,血肉則在末端開出柔艷的花。
這個過程似乎并不痛苦,司馬安詳地闔著眼睛,火焰緩慢從經脈向外浸染著每一寸筋骨、每一朵血肉,像把一顆詭異的樹一點點結成琉璃。
瞿燭安靜看著,他耳聞過這種事情。
——“【戲君】身在何處呢?”
“仙火所至,【戲君】無處不在。”
這是十七年前的問答了,但瞿燭每一天都清晰地記得這句話。
一道陌生的意志已經開始從這種純色的火焰中蘊生出來。
“無面”先將這具軀體變得靈性而純粹,它洗煉過的每一份血肉都可以被意志抵達。而后“仙火”會由投影上溯本體,當真正的仙火從它的深處涌出,也就帶來了其中蘊藏的意志。
瞿燭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晶瑩的火耀映在戲面上。
“陣備好了嗎?”司馬忽然張開眼眸,嘶啞道。
“躍遷三百七十八里,落位之后,南行八十里,明綺天正在彼處。”瞿燭輕聲道,“半刻鐘了,仙人臺已經開始收網。”
“來得及。”
司馬緩緩闔上了眼眸。
蜿蜒一丈多高的瑰麗之樹上,透明的火焰就此覆蓋了每一條枝干、浸染了每一朵紅花,做好了滲入其中的準備,一切仿佛在這時寧靜。
那道即將入主的遙遠意志已經從火焰中完成了蘊生,但它依然包蘊在火中,只有真正掌控軀體之后才能獲得對外界的感知。
司馬低頭對著這枚成型的“胚芽”,恭敬地緩緩退出自己的軀體。
瞿燭望著這一幕,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司馬的意志被火焰替換,而在那位傳說中的【戲君】入主的第一刻.這具身體就會開始溝通天地,向著天樓邁進。
這幾乎是歡死樓至高的秘密,二十年來從未現于人前,若不是這樣的機會,司馬寧愿抱著兩枚投影死去。
但如今.無論仙人臺做下了多少防護,那道屬于仙君的至高力量畢竟已不在那女子身邊了。
鋪開的火焰終于停下,玄氣開始朝著這具身體回歸火焰燃燒之中,司馬的意志即將完全脫離這具軀體。
四百六十里外,星月之下,寬穩的馬車馳在大路之上,車廂里,明綺天倚在燭火下,安靜地翻閱著劍經。
仙人臺為了護送這位少君,調度了一明一暗兩位謁闕。此時四野寂靜安和,不像有任何東西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