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燭抬手按上了它。
于是整棵骨肉之樹就此消失。
徹徹底底的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只剩仙火依然漂浮在空中.它當然無法再降臨任何東西了。
里面那道強大的意志安靜著,他知道自己被打斷了,但外界一切的反饋都過于抽象。
直到隔著火幕,他感到了外面那道漠然垂眸的直視。
兩道意志同時撞向一點,在一瞬間他們隱約相觸——一方是殘缺詭艷的戲面,而另一方,是一只敲著書封的枯老手指,袖口還帶著墨跡。
只是一閃而逝。
這道意識安靜著,降臨的靈軀被消去,返回的路也被異常火種封死,沉默之中.他就此湮滅了自己。
只留下這道純白的火焰。
瞿燭安靜地望了它一會兒,將之斂袖收起。
四周云霧緩緩散去,水本就如此來去無形,瞿燭理了理袖子,周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時那株骨肉之樹才重新顯露出來,但它已毫無晶瑩,只剩詭艷了。被強行整合身心的司馬如今身骨俱殘,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這襲安靜的黑袍:“你為什么.”
裴液茫然地望著這道刀光,他從來不知道隋大人在刀術上有如此造詣。
尤其是在這樣的年紀。
一切都有些混亂,腦海里無數線頭開始凌亂舞動,裴液不知道該抓住哪一個——瞿燭教過他嗎?他們畢竟一起相處了七年。
還是隋大人本就天賦異稟?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裴液忽然有些莫名的慌張,于是他發現.這具身體同樣處在惶恐之中。
他緊緊握著刀柄,努力調勻著自己的呼吸,整理著血戰后的真氣.但情緒的緊張不可抑制。
幾乎是惶恐。
他拼了命地往回掠去,出谷時他按劍警惕著四周,如今完全是不顧一切的全速飛奔,掠過的雪樹簌簌而下。
裴液很快想明白為什么。
剛剛那襲黑袍的劍術太毒辣、手段太詭異了,幾乎是專為殺人培養出的兵器。
而這支隊伍里最值得殺的人不過只有一個。
裴液怔然中真切地升起些憂傷,他沒想過這位位高權重、平淡從容的大人也曾有這樣慌亂的時刻,旁觀這樣的絕境真的令人無力。
他一定無比尊敬、信任、親近那位正直的刺史,他將他從困厄中救出,前天他們還在車廂中談論抵達府城后的愿景。
裴液忽然想起奪得秋魁后登樓的那個上午,黑衣蒼發的老人靜靜立在翰閣的那副墨跡之前。
“認得嗎?”
“古”
“古來志士,先窮后憂;人生在世,擊楫中流。”他讀罷轉身向前,裴液也沒見到他的表情,“后來,此人為奸臣所害。”
隋大人當年也是懷著赤誠赴往府城的,他相信著刺史大人“只走正路”的教導卻經歷了這樣的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