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入獄的第七天,她得知了他身死的消息。
往后的時間昏噩地流逝,她和世界的聯系本來就是這樣微弱,如今更不必奢望誰還能來救她出去了,那些仇恨只能就此掩埋。但有時她也覺得,在痛苦和憤怒中死去,反而令她感覺自己是真的活著。
然后就是那個一夜之間來了又去的年輕人,那火焰和劍光又令她癡怔了好久,直到今晚,腹部的傷痛令她再次無法合眼,然后一行公人沒有任何征兆地走進來,推開了她的牢門。
“謝穿堂?”
“.”她蓬頭亂發地抬起頭來。
“簽下出獄文書吧。”
“.”
半個時辰后她跪在這個院里,公文已經辦妥,鐐銬卸下,謝穿堂揉著腕子。
十幾天的間隔,氣候已經不一樣了,久違的真氣正在緩緩從丹田蘊生,但身上還是虛冷,謝穿堂有些僵硬地撐地站起來時,剛剛那位沉容經過的緋袍正從堂中走了出來。
“官侍郎好自為之。”他在堂門口留下一句,里面只傳來兩聲輕咳,而后他面無表情地邁過門檻,經過她時斜眸冰冷地瞥來一眼。
謝穿堂身體一瞬間僵冷,心肺驟然嘭嘭如鼓,如要炸開。
不是來自這一眼中的威脅,而是來自他身后那人的鎖定。
沉默冰冷的面容,腰間無鞘的劍謝穿堂認得這個人,或者說,她聽過他的名字。
【無情木】令狐渠。
在鶴榜第二百三十四位能找到這個名字,刑部十年的追魂人,在神京做捕快久了,這個名號就像傳說一樣進入耳朵。
而這種鎖定謝穿堂很清楚.那是殺人前的氣機。
“恭喜你自由了。”緋袍男人冷漠道,“可惜只有半條街的命。”
謝穿堂渾身冰冷,但就在這種重壓下,她還是緩緩擰過頭,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徑直邁開了腿,一步一步朝著衙門外走去。
深夜,刑部門前的火燭照亮了兩尊石獸,謝穿堂孤身拖著步子走出來,寒冷的風一下就灌了滿衣。
她漸漸猜到發生了什么,有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把她調了出來,多半是因為自己身上這件案子,而這觸怒了這位緋袍大人和他背后所代表的東西。
他攔不下來,所以干脆也不攔了。
——殺死她這樣的嘍啰,實在是太輕松的事。
不會留下痕跡,別人也無法干預,就算明知她死得不正常,你又能如何呢?甚至這案子依然還是刑部自己來辦。
堂堂刑部追魂人竟然當街暗殺,事態的激烈已經在上攀一個檔次了。
而謝穿堂別無選擇,她低頭前行著,仿佛有一柄劍就架在后頸上,但她只有無視。
一步步向前行著,深夜的刑部外街空無一人,衙門的燈燭也被漸漸拋在身后,她知道當那火焰完全看不見時,就代表她脫離了刑部的范圍。不會讓她多走一步,只有即刻殞命。
火燭越發黯淡,謝穿堂忽然身體一僵,偏過頭去,那道無鞘之劍的身影已經沉默地跟在身后了。
在她諸多驚險的經歷里,也沒有這樣面對鶴榜玄門的時刻,即便存在玄氣禁制,玄門也畢竟是玄門,她不可能對抗這樣的敵人。
在無法反抗的絕境中,謝穿堂會選擇死得更加坦然,虛弱的身體和走向死亡的恐懼都令她打著冷顫,她回頭看了這劊子手一眼,屏著呼吸向前跨出了最后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