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朝列怔然扼腕。
絕大多數人都沒看懂這一劍了,小劍仙的劍全程沒有流露任何真氣,寧朝列的浩然之劍已如被震碎的露珠散去,實在是夢幻般的一幕。
直到那張魅影般的玄蛇面輕聲道:“……七步劍御。”
方才令佩劍的人們恍然而驚。
“原來竟是真的。”崔照夜怔然撫掌,雙眸明亮無比,“傳言鶴咎能算劍七步,凡一招既接,往后七式的變化已在他眼中……所以寧朝列是見劍在三步之內,三步之內無隙無漏,三招既出,鶴咎便從容取劍得勝。”
所有意識到這一點的人難免驚愕,寧朝列確實尚差鶴咎四步,但能落目在三劍之后,已是令人仰望的能力了。
因為所謂算得三步,絕非只是在第一劍時已想好第三步出什么劍,那只是計劃和賭博;攻時保證自己第三步一定能出此劍,守時保證第三步一定在自己掌控之中,才是“三劍之算”。
那意味著極為扎實而自信的劍道修為,所謂三尺之內、三招之后的這片時空,由我的意志掌控。
在江湖中,能夠穩穩盯住當下交手之變,已是優異的劍者;目光比對方更早看到下一招,對方交手便有“鬼魅無形”之感,何況落在三招之后,又遑論落在七招之后。
七步之內,凡劍皆御,我劍不敗……當年這位小劍仙是為天下弈劍一絕,如今終于透了只鱗片羽出來。
“只是……他以之勝過寧朝列的那一劍是什么?”崔照夜眉頭微蹙,“真是簡單到精致的劍術。”
“【三株樹】。”旁邊姜銀兒正聲道,“以敵手之劍為神樹,三株碎則樹死,這劍原理簡單,用著也簡單,唯獨對劍者的洞察和掌控要求極高。”
“啊……原來是這一劍。”
沒有真氣的對撞,沒有術法的干擾,沒有境界的壓制,這就是純粹的弈劍之會。
崔照夜贊嘆末了,回頭看向這位少女:“原來是姜真傳當面,失禮了——真傳要去試一試古賢劍鋒嗎?”
姜銀兒頓了一下,搖了搖頭,卻是把目光略過高處之人,低聲道:“崔小姐,我聽許先生說這里是鯉館之案的末端,你知道此事首尾嗎?”
崔照夜微怔:“……沒,許先生要你查這件事嗎?”
姜銀兒搖了搖頭,素色戲面邊上原來還有個晃蕩的小玉墜子,更顯得那雙杏眸清靜:“我前日才到神京,只是聽許先生說了大概情況。但我想現下既然這罪魁禍首就端坐在上面不露面容,那些人又在下面受苦,總得做些什么。”
崔照夜看著這少女,一時竟真有些羞慚,抿了抿唇才認真道:“姜真傳……事有分工,行有時機,你初來乍到,知不知曉上面那四人是誰?——總之,要做什么的話……可以先和我商量。”
姜銀兒輕輕點了點頭,小玉墜又晃了晃,不知在想些什么。
目光望向場上,卻是又自語道:“寧師兄內丹劍術竟也用得這樣好了……其實他外丹劍術才是冠絕全真,可惜在這里倒不方便施展了。”
思維之跳躍令崔照夜茫然一下,也只回頭看去。
場上寧朝列正拾起劍來,鶴咎則滿意一笑,翻身回了云上,醉聲道:“氣沛劍暢,足以勝世間九九之劍者,好劍!”
寧朝列持劍一禮:“敢問前輩,朝列臻修己劍,常覺圓滿,進無可進,然而對敵如前輩者,又總難得勝,卻不知該如何脫出藩籬,邁入新境?”
崔照夜正微微挑眉,卻聽旁邊少女輕聲道:“寧師兄之勵精求進無可挑剔,可惜劍賦不在最高,想來也沒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