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愿授你一業,可否?”
所授之業……裴液怔了一會兒,第一次從這個方向去想這件事。
在那位哲子眼里,少年的為人似乎簡單得清晰,他能看出他的選擇,大概也猜得到他會為了什么迷茫。
他問過少年劍態的事,所以大概也清楚他會在什么地方遇見關隘嗎?
許綽道:“儒家修心一道很精深,你研習劍態,迷茫正在心上,朱問在這上面做些事是理所當然之事。他令你心中耽于此問,自然不是強塞給你,而是在引導中令其顯于心中……我想,也許你可暫時擱置此問,瞧一瞧朱哲子向你授了什么業?”
“……”
幽靜的小院一如既往,苔色染墻,小池浮冰,裴液沉默看去,身心一時恍惚。
許綽見他安靜下來,沒再說話,回到暗堂之中,燒起小爐,給自己泡了一壺粗茶,捧著小碗認真看著院中的少年。
而少年沒再拔劍了,他就那樣安靜坐在池邊,有時候起身隨意逛逛,竟就如此度過了一天。
“餓了么?”當少年走出來時,許綽也沒問他進度,“回去的時候經過龍泉巷,有家餛飩很好吃。”
“行啊。”裴液在吃上現下很相信這位館主,他收拾好劍,“館主在這里守了一整天么,今日不忙?”
“現下最重要的就是你這件事,我去忙什么?”許綽斂扇等他。
“館主確實是蠻好的腦子,我服氣了。”裴液走出來笑道,“怪不得如此年輕就做了國子監的教習,還事事運籌帷幄。”
許綽并沒什么被恭維到的神色,淡看他一眼。
裴液笑了兩下。
“我其實很小就比別人聰明得多。”兩人走出天理院,星天低垂,許綽道,“按現在國子監的標準,我十歲的時候,大概就已經‘五經皆通’了。”
裴液瞪大了眼。
但女子沒再往下說,將一張卷好的紙遞給他,里面透出細密的墨跡,認真道:“關于你糾結的問題,我剛仔細想了想,寫了篇文章作梳理,語辭很簡單,你自己也可以讀。篇尾是列了些古人古書,今日回去后我會幫你在書樓找找,你自己平日也可以去翻——既然你問心在此,我們就將其拆解得仔細明白些。”
“唔……好。”
裴液靜了一會兒,轉頭笑道:“還以為館主會覺得我矯情。”
“總把真實的心緒坦誠出來,很容易使人想起陽光的味道,比故作深沉可親得多,我蠻喜歡的。”
“……”裴液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兩人一起用了晚食,回到故宅在書樓中度過了兩個時辰,女子起得晚大概不是嗜睡,而是慣常睡得晚,兩人分開時又已是深夜了。
裴液確實清楚地感受到女子在這件事上的認真,努力解決著他的每一份迷惑。
“我瞧崔照夜不大如想象中靠譜,后面些天我隨你悟劍吧。”分別前女子淡聲道。
往后兩天便皆是如此了。
須得承認,這個不會修行之人竟然真的幫助很大,她悟性與理性高得嚇人,視野也往往既遠且深,她并非天然懂得那些問題的答案,但她會托腮與少年一同思考推理,然后很快在談論中這些問題就顯出隱藏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