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她才再度冷笑著開口:“把我碾壓到了塵埃里,在我此生最狼狽的時候,來釋放你的憐憫?”
白牧歌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頓了頓,她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平日里幾乎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現的悵然之意:“現在回看,有些事情,本可以不用發生。”
這似乎不止是在感慨這件事。
武田羽依沉默了,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審視著白牧歌,仿佛在判斷她話中的真意。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著,似乎是在壓抑著越來越劇烈的情緒。
幾分鐘后,武田羽依才再度開口,語氣里透著一絲凄涼:
“我多希望,當初被炸死在海里的,不是替身,而是我自己。”
是的,心謹慎的武田家族大姐,始終都不止一個替身——她們可以隨時替她去死。
白牧歌淡淡道:“能化解嗎?”
良久,武田羽依才緩緩開口,聲音低啞了許多:
“現在這些,又有什么意義?蘇無際殺了我父親,這是事實。你們對我趕盡殺絕,也是事實。我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因你們而死,更是事實。”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除非你現在殺了我,否則,只要我活著,這份仇,就不會忘。”
白牧歌看著她眼中那份與虛弱身體截然相反的倔強,忽然問道:“你的父親,對你好嗎?”
武田羽依猛地一怔,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個,許久都沒有回答。
白牧歌從這回避的動作中,已經讀懂了她的答案。
武田羽依又咳出來一口血,她似乎無力再支撐自己的身體,緩緩坐下……這個放棄站立的動作,似乎也預示著——起碼,在此刻,她不想再和白牧歌較勁了。
“你的傷很重,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死的。”白牧歌從懷中取出一個試管造型的金屬瓶子,扔了過去。
金屬試管正好在武田羽依的腿彎處。
她看了一眼,卻沒有去拿,只是嘲諷地道:“你在居高臨下地展現你的憐憫?還是想讓我欠你一條命?”
白牧歌沒有解釋。
她緩緩轉身,準備離開。
在邁出腳步前,她最后留下了一句話,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狹窄的樓梯間:
“武田羽依,別讓你我的生命,浪費在過去的泥潭里。”
白牧歌隨后走出去了,并未關上那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看著從外面透進來的絲絲縷縷的陽光,武田羽依沉默了許久,才伸出無力又顫抖的手,艱難地拿起了那支金屬試管。
在瓶身上,清晰地寫著幾個字——
必康制藥。
她沒有再猶豫,打開了瓶口,仰頭一飲而盡。
這救命的藥,卻仿佛最烈的酒,把武田羽依辣出了眼淚。
一滴又一滴的淚水,無聲地從她眼角滑,不斷混入那俏臉上的血污之中。</p>